07 丧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天，这期间，日子像往常一样平淡地过着，生活并没有两样，也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只一件，虽然并没产生什么结果，但是毕竟曾经掀起过雪白的浪花和彩色的泡沫，需得说一说，那就是芹芹的教师资格证已经考试了，并且出了成绩。但是正如天骏所预料的那样，她并没有通过考试，或许芹芹自己也有如此的预料，因为她很坦然地接受了结果，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意外，所以她觉得干嘛要去伤心要去责怪自己呢？尽管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曾激烈地跳动过。而另一方面，天骏也没有买车甚至连驾照也没考，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芹芹和天骏取得了相互的原谅，老张尽管有些失望，不过她并没有责怪芹芹，毕竟哪能说考上就考上呢？当然，既然教师资格证没有考上，芹芹就得重新找工作了，但她似乎并不着急，因为爱上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需耐心等待着独属于她的“缘分”。

而恰恰这个时候，一件“意外”出现了，不过是一件极好的“意外”，至少对于老张而言，因为芹芹怀孕了，他要当爷爷了。不过天骏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他不太判断得清楚是有孩子好还是没孩子好，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也没有表现得怎样不高兴，他极平静地接受了怀孕了这个事实。但是对于芹芹而言，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这次意外让她很烦恼，因为她不想要孩子，她觉得她还年轻，甚至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而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再去带孩子呢？

老张开心得不得了，生怕芹芹冷着累着，说：“芹芹啊，你现在就在家好好养着，不要上班了，别累着了。”老张的话，让天骏感受到了特别的分量，他不由自主地重视起来，一反往常地表现出男子汉的担当，“对，爸说的对，你就不要上班了，我会好好挣钱的，你放心吧。”这意外的惊喜让芹芹失落的内心得到了补偿，她甚至开心起来。

这之后，天骏果然上班更勤快了，回家也早多了，只偶尔很晚才回家，有时因为的确是加班，有时因为难以控制根深蒂固的喜好，但总而言之，这种情况少多了。老张像头老牛一样，更加吃苦卖力，甚至把回家的路变成了一段长跑，每一下班，他就急急地赶回家做饭，生怕芹芹因为做饭而劳累了。

这天，老张正在赶回家的路上，村里一个熟人叫住了他，“老张，”那人很愉快地招呼着，看上去五十岁上下，懒懒的样子，但说话时两眼放着光，“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那人笑着说，没等老张回来，那人又接着说，“你知道吗？老李死了？”唾沫飞到老张的脸上，老张吃了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问：“老李死了？”

“是呀，栽苹果树的时候，从山坡上摔下来死了！”那人说完，撇了撇嘴，表示遗憾地叹了一声。

“多久的事？”

“前天啊，你还不知道啊？他儿子女儿都回来了。”那人停了一下，好像在回味自己的话，慢慢的，又才接着说：“哎，没想到啊，一下就摔死了……”那人还想继续说，但老张已转身走了。老张的心拧成了一团，他感到很不好受。

第二天，老张回了村，他要去看看老李。老李家门口已经搭了一个大棚，两旁放着花圈，里面聚了一群人，有来吊丧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请来的送葬的乐队，棚子里摆着一个大音响，此刻正放着哀乐。老李的儿子女儿招呼着客人，看上去表情严肃但并不痛苦，他的孙子孙女若无其事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一个小一点的孙子，用纸和小棍在摆弄着什么，末了，做出一个花圈的形状，嘻嘻地笑着，两岁的小孙女被抱在怀里，好奇而开心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棺材停放在一进门的房间里，门前用柏树枝围了个很大的门框，老张走进去，看着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的老李，想起上次见到老李的情景，感到一阵难过。房间里点着蜡烛，照着黑漆漆的棺材，昏暗的光在黑暗中晃动，房间更显得异常昏暗和凄惨了。

    老张向老李的儿女表示了哀悼，老李的儿子女儿木然地点着头，请老张入了座。桌子上摆放着瓜子，地上吐满了瓜子皮，人们面带哀伤怀着同情地吃着聊着，间或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可能是谁开了几句什么玩笑。

六点的时候，开了饭，鸡鸭鱼肉陆续地上了桌，人们便拿起筷子自顾地夹起菜来，大口地吃着，全然忘记了老李，当然这无可厚非，毕竟老李躺在棺材里，是用不着吃饭的。

吃完饭，棚里腾出一块空地来。老李的儿子女儿以及孙子孙女在棺材前默默地跪成两排，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站在一旁用拖长了的声音念着悼文，乐队的另一个五十多岁卷头发的胖胖的女的扶着棺材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又哭又嚎，又喊又叫：“爸爸啊，我的爸爸啊，你怎么就走了啊，爸爸啊——”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欢笑声，老李的一个孙子也突然笑出声来，但立刻又闭紧了嘴巴，但还止不住地咬着嘴吃吃地笑着，老李的儿子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自己却也低着头悄悄地笑起来。那女的继续嘶喊着，像拼了命一样，不多久，那女的的嗓子便嘶哑了，尽管如此，她依然十分尽职地竭尽全力地哭喊着，不过，当然，并没有眼泪。

这样又念又哭之后，哀乐已经停了，几个中年男女开始唱起了流行歌，各种摇滚的爱情的活泼的歌曲穿插着唱起来，人群顿时欢乐起来，小孩子开心地手舞足蹈。此时，棚子周围里里外外已聚满了人，那些站在外面的，一个个都踮着脚，伸着头，唯恐看不见，他们一边看一边啧啧地说：“办得好啊，办得好！”老李的儿子女儿随即喜形于色，看上去很满意于自己的这份孝心。

不知怎的，老张感到很难受，他挤出人群悄声走了。

（08《臆想》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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