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我一直认为,不论任何地方的雨都没有什么差别,不外乎蒸发的水气在高空凝结,最后又回馈大地,都是一样的性质,不同的只有雨势的大、中、小和降雨量的多少罢了。后来才渐渐明白,雨水主要受所处的气候带、地形地貌、海拔、光照等因素的影响,哪怕是同一个地方,也会出现“十里不同天”的奇妙景象。
四月七月下午五时许,在小雨中我漫步于普洱市区梅子湖畔的观景台上,这是我自三月下旬定居该市以来迎来的第一场春雨。我喜欢晴空万里春光明媚,却也钟情于小雨霏霏的天气,这一刻是独处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最好时机,你可以在伞下伫足远观近赏四周有别于晴天的风景,也能踽踽独行好似在地上寻找什么遗失了的东西。情不自禁的,多年前听过的一首老歌的旋律在喉间涌动并在脑中响起:“我时常漫步在小雨里,在小雨中寻觅,小雨象一首飘逸的小诗,常萦绕在我心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寻找什么,是那逝去的韶华?曾经蹉跎的岁月?还是这座城市从远古流淌而来的历史痕迹?没人回答我,只有小雨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并逐渐加剧,随着一阵阵忽强忽弱的山风拂面而过,散发出时而空灵时而浑厚的湿润气息,也令人有了丝丝寒意。

透过不算密集的雨帘,俯瞰山下,雨雾氤氲而成的薄纱笼罩着普洱市区,好像一幅色彩淡然的水墨画,听不到一点车水马龙的喧嚣,呈现出的是一派恬静祥和。注视良久,那一幢幢建筑物在我眼里竟然不断的变幻,慢慢幻化成了一队队马帮在雨中艰难前行的模样。只见一架架货驮子安置于马背之上,货驮子上覆盖着一件件厚实的蓑衣,同样头戴笋叶帽身披蓑衣的马锅头们在马帮的前前后后照应着队列……这一切在雨幕里在我眼中最终定格成了一组又一组难以磨灭的雕像群。我在想,作为茶马古道起始地的普洱,祖辈们在十分简陋艰苦的环境下,在普洱茶的栽培、护理、采摘、加工、保存、运输的过程中,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人的心血才能将这一套技艺传承至今,并使得普洱茶名扬四海!而今天,我们生活在祖先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做着祖先们曾经做过的事情,经历着他们同样经历过的风雨人生,享受着他们同样享受过的壮美风景,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歌词:“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恍惚之间,我只觉得时间与空间、历史与现实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里已经交融在了一起,自己的身体都仿佛变得有些庄重起来。
也似乎是这一瞬间,我有了一丝明悟:普洱的雨与其他地方的雨终究还是有所区别的。要说历史沉淀和人文气息,大多数城市都并不欠缺,但普洱的不同,在于亚热带的季风气候和其他多种气候特征共存,还有占据了全市百分之九十几的山地,海拔从三百多米到三千多米不等,以及达到百分之七、八十的森林覆盖面积,更有北回归线横穿而过……这一大堆丰富立体的自然条件造就了普洱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的特殊气候,而充沛的雨量湿润的土地,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各种植物得以茁壮成长的绝佳环境。因此,普洱的雨不仅仅只是雨,它是养料,滋养出多种独有的山花草药、水果野菜;普洱的雨不仅仅只是雨,它是催化剂,催生了进入雨季后品种繁多的野生菌类,那令人目不暇接的菌子摊彰显出秒杀别地方野生菌市场的霸气;普洱的雨不仅仅只是雨,它是甘霖,孕育出普洱茶的醇香甘爽和小叶咖啡的芬芳馥郁;普洱的雨不仅仅只是雨,它是乳汁,哺育了生存于这片土地上的忠厚淳朴的各族儿女。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普洱好山好水好茶叶自不必夸说,一年四季各具特色的众多瓜果蔬菜也令人赞叹不已,更是赢得了天然氧吧的美誉,这些应该都得益于普洱的雨。

说到底,雨终归还是雨,有时它犹如骠悍的男人粗犷暴烈;有时它宛若喋喋不休的老妪絮絮叨叨连绵不绝;有时它仿佛高傲的怨妇冷艳清冽,如泣如诉时断时续;有时它恰似青春少女般欢快明丽,虽缱绻旖旎,却温婉含蓄。普洱的雨也大抵如此,没有什么更特别的,我也希望它永远柔美涓细清新莹洁,但这是不可能的,它更多的时候是以阵雨的形式现身,还会酝酿成桀傲不驯的雷暴雨,给人们带来一些不便甚至于危害,但这是它的本性使然,人类能做的只有防患于未然而已。
不管怎样,无论春夏秋冬,我对普洱的雨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情愫,这不是单纯狭义的喜爱或讨厌,而是一直都怀揣着的对自然界必须具有一份敬畏之情的最好体现!
(2005.0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