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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姐今年69岁,四年间做过心脏瓣膜手术、房颤射频消融术,瓣膜手术后恢复得还不错,但房颤射频术没有达到最佳状态,偶尔还是会心律不齐、房颤、房扑。霞姐的老伴老李与她同岁,在霞姐心脏换瓣那年,急性脑梗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左侧肢体活动受限,语言受限,二便不能自理。
最近一两年,老李的便秘几乎达到让霞姐抓狂的地步。通便药不管用、中药不管用、针灸不管用、艾灸不管用、饮食调理不管用,小只开塞露不管用……现在需要通便药、大只开塞露、香油水三管齐下,即使这样,还少不了霞姐戴着手套伸进去抠。
为此,霞姐的情绪波动很大,尤其是老李每周一次的排便日前后。将近70岁的老太太,每每说着说着就失控到在孩子们面前哭出声。孩子们劝她,老李这个情况,维持现状就是最大的成功,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出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便秘排不出来,那就定期灌肠。
情绪稳定期,巧姐什么都懂。
孩子们曾提出三个方案。方案一:将老李送养老院,霞姐可以减轻些日常照料的负担,身体好的时候可以常去看看,给老伴做点好吃的,陪他说说话。霞姐舍不得,总觉得过了几十年了将老伴送到养老院就是抛弃了人家,不落忍。方案二:把老李交给孩子们照料,她只照料好自己就可以。霞姐还是舍不得,孩子们正是而立之年,工作不能耽误、孩子需要照顾,“我一个退休老太太,能多承担点就多承担点。”方案三:定期请上门灌肠服务,霞姐一听上门费一次200+,更加舍不得,“那么多钱还不如我自己干呢,这钱啊,省了就是赚了。”
情绪失控的时候,霞姐什么都听不进去,“活着没意思”“早晚有一天得走在他前面”……
无数次,霞姐就在一次次纠结中失控、稳定、再失控。孩子们希望她可以更多的为自己考虑,可是霞姐活了多半辈子,从幼年丧母开始,什么都能学会,唯一没学会的就是爱自己。
孩子们看着霞姐在纠结中痛苦,除了尽可能地多抽出时间承担照顾老人的责任,多陪霞姐说说话,却也只能看着霞姐一次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一次次在湍急的河流中挣扎、窒息……
在这样的家庭中,由霞姐的纠结延伸而来的,是生命的终极命题:死亡、自由、孤独和无意义。
死亡固然可怕,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求生生活不能自理,求死自己没有能力。
“生活不能自理的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生命权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谁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更何况在家人眼里,不管活得有没有质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家人就是整整齐齐。而在长期生活不能自理、并伴有语言受限的患者中,没人知道他们承受了怎样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记得健康的、自由的自己,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这样被人照顾着、没有自由的活着。
“将老伴送养老院是不是太狠心?”
“换位思考,你能理解另一半将你送养老院吗?”
人们对于婚姻最美好的期待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婚姻最高的境界,是情真意切、不离不弃。西方婚礼誓词也讲“无论生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始终忠于对方,直到生命终结”。
这样的普世价值观下,“将老伴送养老院”确实看起来像背信弃义,要遭到唾弃、良心不安。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现状是,因为几十年的感情,与其他亲人相比,患者对另一半的依赖更强,当另一半自身的身体不太好、因不自觉的事无巨细照料精神上承受很大压力时,将老伴送养老院,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歇一歇、喘口气,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照料可以假以他人,陪伴却不可替代。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白头偕老。
被送到养老院的那个人,如果能想到这些,是不是也会理解另一半?如果你是那个人,或者年老时有可能是那个人,你会理解吗?
河南80岁的老太太悦之,退休前是小学老师,在小红书记录了自己将老伴送养护院的日常,收获5000+粉丝,20000+赞。
悦芝老伴的情况是轻度帕金森、中度抑郁、重度强迫。之前几年都是悦之照顾,老伴病重住院,孩子们轮流请假夜眠不休的陪护。先后请了4个护工,第一个会照顾人不会做饭,第二个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照顾人还有糖尿病,第三个懒,老伴喊他他都不想动,有时悦之做好饭喊他他还不想起来。第四个也懒,做饭要按他的口味做。
护工不理想,加上老伴只依赖悦之,即使有护工他也更愿意找悦之帮忙。悦之请着护工照样干了大量照顾老伴的活儿,最终累倒躺在医院,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走路抬不起头,连3分钟都抬不了,一天24小时有22个小时在昏睡,这让悦之一度认为自己不行了。大闺女将她接到自己家,看了中医吃了四个月中药,奇迹般地痊愈了。
家人担心悦之再次累倒,建议她将老伴送到养护院。周末或放假的时候,悦之和孩子们接老伴回来小住,假期结束送回养护院。悦之还买了台小电车,隔三差五做老伴爱吃的吃食去看他,陪他说说话。一辈子为他人活,悦之在80岁高龄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除了看望老伴,悦之自己赶集买菜、散步、见朋友、写日记、抄经书,充实又快乐。在小红书,了解悦之情况的网友大都理解佩服她的选择。
虽然老伴偶尔会撒娇抱怨,虽然每次分别都依依不舍,虽然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但两个人身体都好好的,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彼此牵挂惦念,不比住在一起把健康的那一个累倒更好吗?
如果霞姐也能像悦之一样想明白这件事,也就没有那么多纠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