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先生曾说,人很怪,很难记住享乐,对一次次盛宴的回忆必定空洞和乏味。唯有在痛苦的土壤里,才可以得到记忆的丰收。繁盛的感受和清晰的画面,存之经年而不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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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已经在北方家乡的一个小城工作了三年,我已经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
那一年,因为在那个城市里升学率最高的学校里,每年总会有认识的或者陌生的人找到我,让我帮忙进那所学校,我似乎成了远亲近邻中孩子求学的“救命稻草”。
那一年,我刚带完一届毕业班,即将有八万元的毕业奖金打入我的银行账户,当然,那是在我不会离开的前提下。
那一年,我手里有一摞工作三年努力换来的学校或市里的奖状和证书,假如我继续留下来,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能成为我所教学科的领军人物。
那一年,我已经拿着高于那个城市平均工资的月薪。
就在那一年的7月,我放弃了就在不远处等着我的光明前程,选择了辞职,选择了去离这个家乡小城千里之外的南方。
因为爱情和野心,沸腾着青春,催生着不安。
我的那个亲爱的他,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们异地恋七年,大学毕业,我工作,他读研。在这七年的两千五百五十五天里,没有怀疑,没有挣扎,我们彼此依靠,彼此温暖,彼此鼓励,他温柔地说,等我毕业了,带你去想去的远方。我笃定地说,你想策马奔腾,我便一身大红骑装陪你流浪四方。
工作的三年里,我的同事走了一批又一批,新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因为我所工作的学校虽然收入高,升学率高,但是毕竟是私立学校,我身边的80后,90后对体制内的稳定有着如饥似渴的渴望,于是考编,考公务员,考事业单位,考农村定向,工资不高没关系,在这个毕业即失业的时代,有一辈子的稳定比不稳定却有更高的工资更为重要。
在大家都努力想挤进体制内的时候,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心思也跟着这波浪潮起伏不定,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认真准备过每一次考试,我想,如果我考上了编或者公务员 ,也许那种稳定会像磁铁吸引着我,让我即使向往远方,也无力逃脱稳定给我带来的巨大魔力。
也许我还会因为这巨大的魔力强行要求我亲爱的他留在这个家乡的小城,我太了解他了,他对人生,对未来有太多的期盼,一直优秀而拼搏的他不会甘心在这个小城混迹一生。
就这样,我选择在工作的岗位上不停地努力着,一边拼搏着,一边等着我的他研究生毕业。我的未来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七年来,当我计划未来的时候,每个角落里都有他的身影。
三年,我带完了人生中第一届毕业生。他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毕业季,对于研究生来说,并不是失业季。有很多的机遇等着他们,于是,在他找工作的时候,他几乎顺利通过了每一个单位的笔试和面试。还记得那天,他在我的办公室里,告诉我说,最后一个单位的综合成绩出来了,打开电脑,他的名字那么耀眼地占据着第一名的位置。
他说,宝贝,最后的抉择交给你吧。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一个是积累了所有人脉,离父母尽在咫尺的家乡小城。一个是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陌生的南方城市,这个男人因为爱把最后的抉择和难题给了我。从他的眼神里我感受到了认真和期许。
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我不想留在北方,我要去南方,我想去看小桥流水人家,我想去踏雨后的青石板,我想去看看能不能碰到雨巷里那个打着油纸伞的姑娘。他宠溺地看着我,说,好 ,听你的。
当我把这个决定欣喜地分享给身边的朋友的时候,他或者她,祝福里流露着担心。我想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和男朋友也许会分手,也许我会在陌生的城市孤苦无依,担心我在一个无亲无友的城市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养不活自己。
爱情,也许只是远去他乡的一个理由。而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守己也许才是最有说服力的原因。
在那个城市里,我想我可以一眼望尽我的人生,没有悬念,没有起伏。那时候的年少轻狂让我对不在轨道内的未来充满无限渴望,我想去看看大山,听听海浪,我未曾经历过的一切沸腾着我不安的青春。也许我的一生都会平凡,可是我也想用不同的方式去体会不一样的平凡。我对人生有太多的疑问,也许只有踏遍更多的地方,经历过更多的人情冷暖,才会找到答案。
于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姑娘,去吧,去你想去的每一个远方,向前走,不要停留,即使错过了精彩,留下了遗憾,也会丰富人生,启迪灵魂,一生也会不虚此行。
就这样,我打包了三年来的拼搏,和在这个小城所有的记忆,带着爱情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去了一个我不曾去过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