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四期“等待”主题。
我的好兄弟小勇最近总是说我不懂他。
懂他？他是男生，我是女生，我为什么要懂他？虽然我和他自小就认识，但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怕是他最近遇到“更年期”了吧，真是莫名其妙。
我和小勇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自小便是。
八九十年代的电还是奢侈品，大人们为了节约电费，只要外头还有一点光亮，是绝不开灯的。小孩子做作业通常都在家门口搬出两张椅子，一高一矮用着完事。那时候的房子多是平房，左右隔壁的人大都认识。坐在门口乘凉聊天，走过路过的总能叫出个名字。大家闲话家常，打个招呼，好不热闹。我和小勇就是这么认识的。
小勇的奶奶和我的奶奶住在同一条街上。小县城地方本就不大，工作单位都在家附近。我和小勇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工厂打工，平日里大人们一天干十来个小时都是常事，于是照顾小孩的任务就落在了老人家的身上。奶奶的家成为了我们的第二个家。读书时候我和小勇都在奶奶家里住，只有周末父母休息才回各自的小家。
小学，初中，高中，我和小勇就像连体婴一样，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他。我们不仅在同一所学校念书，还常常分在同一个班。小勇小的时候个儿不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能巴巴地仰望着我。由于他经常调皮捣蛋，连老师都拿他没有办法。可唯独我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姐姐”，最能管得住他，于是经常被老师安排坐在同一处座位。
长大的小勇变得越来越酷，开始不愿意主动找人交谈。他的朋友并不多，很少有交心的伙伴。可就是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却愿意跟我分享他的所有秘密，乃至有一段时间，他的爸妈想知道他的情况，都不找老师，直接找的她。
小勇有很长一段时间留着流行的“短寸头”，发丝短短的硬硬的，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摸上一把。那种手掌扎上去，像在像摸一只刺猬的感觉，实在太治愈了。不过小勇可一点都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只是因为那个“别人”是我，他只能默默“忍受”罢了。每次看到他被我捉弄后眼底里的不爽，但又不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就打从心底里舒畅。
由于两家挨得近，每天早上上学，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去上晚自习，放学后的兴趣班，我和他都在一起。小时候的消遣并不多，最开心的莫过于做完作业后满大街地疯跑，串门，小勇也总爱跟在我的身后，保护我，照顾我；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也是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我是多么庆幸能有这么一个小弟弟呀。
到了高中，我们分开班了，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可是高三的时候因为大家选择了同一个专业，兜兜转转又在同一个班里相遇。小勇是我学生时期最好的朋友、闺蜜、亲人，他也是唯一一个，清楚知道我每一任暗恋对象的人。
以前我们都是好好的，不过最近小勇却变得对我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以前虽然他也会偶尔闹点小脾气，但是只要我能放下面子主动哄哄他，大家很快就能重归于好。这几次我特意放学后等他，然而他都对我视而不见。
“你根本就不懂我，从来都不懂。”有一天放晚自习，小勇推着自行车在我身边走过，毫无预兆地冒出这么一句，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怎么就不懂你呢？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病？”我最近心情也不好，刚刚暗恋的一个人，他对我若即若离。正想找朋友倾诉一下，现在倒好，我还没去找他呢，他就自己先过来了。不止没有安慰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一顿胡乱输出，想气就来气。不过最近我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好，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姐姐陪你去好好吃一顿放松放松？”不顾小勇那张铁青的脸，我主动想去牵他的手。没想到被他甩开了，我有点不可置信。
“刘达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小勇的真名其实叫做刘达勇，只是因为我们很熟，小时候一直唤他小勇。以前不管我有多大的事情惹他生气，只要撒一下娇，牵一下他的手就好了，到底今天是怎么回事？反了，反了！
小勇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气得直接唤他的全名，转过头来正对着我。那直勾勾的眼神有愤恨，有幽怨，就是没有一点点他做错了事的觉悟。
难不成他把我甩开了还成我的问题了？
我叉着腰准备跟小勇大吵一场，他也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他却闭上了嘴，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越过我的视线扬长而去。
“喂，喂！刘达勇你给我回来，你干嘛呀？回来，我还没骂完！”到底是谁坏了我的大事！我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却意外看到了一张充满阳光的脸。
“小倩，你在叫谁呀？”是文聪，我最近的暗恋对象。
“啊，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里？”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着，一边眼神瞄向那个越来越远的小白点，他居然敢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不是你约的我吗？”文聪笑着对我说，露出一对小酒窝。
“啊……对哦，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都是那个人小气鬼的错，让我差点忘了今晚跟文聪的约会。
“上来吧！”
“啊？”
“坐我后座呀，不然你要走着去吗？”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除了小勇，我还没坐过别的男生的自行车后座。我咬了咬红彤彤的嘴唇，以尽量温柔甜美的声线答应着，然后坐上文聪的自行车后座，潇洒离去。
今晚的路特别的黑，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在旁边照着。自行车在慢慢地驶着，把我们的身影从“小矮人”拖成了“长腿叔叔”。一路上，下晚自修的人群熙熙攘攘，我坐在文聪的自行车后座上，接受着来往同学羡慕的目光。文聪无疑是优秀的，人长得俊俏，又经常参加文体活动，学校很多同学都认得他。他性格很好，平时说话都是面带微笑，很少看到他发火。像文聪这样的“人间极品”才是女生们趋之若鹜的对象，不像某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以前也经常提醒小勇，要对人热络些，别人才会喜欢他，可他总是对我嗤之以鼻。
之前文聪对我不冷不热，约他总是爱答不理的，让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好不容易今天约到他，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心里好像并没有预期的兴奋呢？
一路上文聪的话都很多，一直在前面说着什么，偶尔我也会搭上一两句。可是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旁边的风太大，导致我对他所说的话过目即忘，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脑海中总是浮现着一个身影，不停地锥着我的心窝。
“停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今晚想早点回家，我们下次再约吧。”婉拒了文聪载我回家的好意，我一个人在马路上慢悠悠地走回去。
小勇最近确实有点奇怪，明明平时对我千依百顺的人，怎么今天我主动哄他还生那么大的气，难道是我最近忽略他了？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否则他不会这么不讲道理的。我最近确实很少陪他聊天，说不准真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嗯，明天我得好好跟他聊一聊。
街道很黑，放晚自习的学生早已回到家去，我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到街道的转角，远远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楼道下走来走去，蓝色的自行车停在边上，刚刚还在踱来踱去的人影看到我后就停了下来，直直地站在那里等着，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看到他，我的脚步反而放慢了。寂静的小道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他看着我，一动不动。
天煞的高度，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真快，现在我已经够不着他的头发了。我故意忽略他，从他身边走过，没想到“他”忽略不了，反而忽略了我脚下的石阶。
“你看路啊，怎么一天到晚都不让人省心。”小勇眼疾手快牵起我的手，让我成功避免了一次与地面的亲密接触。我正想跟他说声“谢谢”，他却忽地松开手。来不及站稳的我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哎哟！”这人今晚是有病吧？
“你……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哎哟，疼死我了……刘达勇，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疼得差点哭出来。
“对不起……”小勇面带歉意，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就是不肯扶我起来。
“你是故意的吧？”这是哪门子的歉意？这个小气鬼！
我又气又恼，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他的手，故意把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的手上。小勇不得不腾出另外一只手，一起把我拉了起来。可怜我的膝盖啊，淤青了一大块。
“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刘达勇！”我用另外一只手向他的肩膀招呼过去。小勇没有躲开，隐约间好像还看到他嘴角的一丝笑意。
“疼吗？”小勇把我拉起来后，又迅速收回手，仿佛刚刚关心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善变的男人。我懒得搭理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台阶上，艰难地坐了下来。回过头，发现小勇一直在我后面跟着，两只手呈“圆形”围在我的腰的两侧。我一时间没忍住，眼神“杀”了他一下。
这人到底是干嘛了？刚刚害我摔倒，现在又那么关心我，阴晴不定的，难不成真是更年期了。
“小屁孩，坐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乖乖地坐在我旁边。我习惯性地想摸一下他的头发，他躲开了。
“别碰我。”
“哟，现在连我都不让碰了？我偏要碰，偏要碰……”小勇左闪右躲，最后还是敌不过我的“魔爪”。那一瞬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以前每次我要摸他的头，他总会象征性地躲一下。虽然我有一米六八，可是以他现在的身高，要不是他故意让着我，是很难占上半分优势的。不过每次的最后，他都会巧妙地，不经意地假装投降，然后任由我蹂躏一番。这么看来，小勇一直对我都是特别的，只是迟钝的我一直没有留意到。
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端详起他来。小勇的样子虽然不是特别帅，但好歹称得上五官端正，加上身高优势，看上去更加挺拔。大家平时上课都是一身校服，他现在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polotT恤，显得很是随性自然。他虽然爱运动，可也很爱干净，T恤虽然是白色的，可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脏。不像有的男生，衣服穿得皱巴巴的，黑得像个煤球似的。
“你怎么都没有汗味？一点也不像男生……”
“你说谁不像男生？”小勇大声地反驳，我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一句玩笑话惹得他的反应那么大。
晚上十点多，街道上的行人本就稀少，我们两个人同时没了话，就这样坐着，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叶倩雯，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勇一点都不配合我的“迷糊”，直接打断。
我是真不知道身边有什么“福”，好像也有朋友曾经这么说过。我那时候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又或者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回答。
一直以来，我知道很多同学背地里都喜欢小勇，只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当事人，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好像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听过小勇对哪个女生有过好感。他对女孩子一直都是淡淡的，我只以为他是故意耍酷，想要吸引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可我又想不起来他曾经说过喜欢谁。倒是我，只要一有喜欢的人就会立刻告诉他，像今晚约我的文聪一样……
最近小勇对着我总是沉着一张债主的脸，有时候甚至远远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就会绕路走开。我从楼梯这边看到他，想追上去，他一个转头又不见了。搞不懂他生气的原因，他好像这一秒对我充满了怨气，下一秒又恢复正常。每次我失恋的时候，他都会陪在我身边，却在下一次我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就悄然离开……难不成？我不确定地看了一下小勇，只见他也在认真地盯着我。
“叶倩雯，你是真的不懂我为什么生气吗？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是只想做你的弟弟，朋友，闺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直不交女朋友，为什么我总喜欢待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可以对我随传随到，为什么别人总说你是幸福的？
“上一次你好不容易主动约我出去，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害我高兴了一整个晚上。而你却叫上了你的好闺蜜，还说要帮她追我……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你是有多愚蠢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我以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又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我也是个男生，你怎么总是忽略了这一点呢？
“不是都说近水流台先得月吗？怎么我跟你那么近了，你找男朋友老是想不起我？”
“啊？”所以，小勇是喜欢……我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是，叶倩雯我喜欢你，我不想再等你慢慢发现了，这个等待太漫长，我现在就想跟你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等你慢慢发现我，等你慢慢喜欢我，等你慢慢跟我说你想我做你的男朋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喜欢你……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我立刻就走！”小勇好像读出了我心里想问的问题一样。
“你……我以为你一直当我是只是姐姐……”
“谁当你是姐姐？你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就你一个人不知道。”
我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怪不得最近他总是怪怪的，时不时会有一股说不出的怒气向我袭来。我总是帮女生追他，或者逼着他帮我去追我喜欢的男生， 甚至还在他耳边不停地说其他男生的好……有一次，小勇看到我跟别的男生在聊天，本来好好地跟我说着话，忽然就生气地走了。当我发现他已经不在的时候，他已经不理我了……
连朋友们都感受得到，怎么偏偏我这猪脑袋就不开窍呢？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天天待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把小勇当弟弟看，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跟他有姐弟以外的其他感情。
又或许是我从未静下心来想过我跟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身边有小勇的存在。不管是去哪里，上学，游玩，旅行，当我要找个伴的时候，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到他；我的开心与不开心，我的得意与失意，我人生中的每个重要时刻，也都有小勇的参与。我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我有了男朋友，他有了女朋友，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起他一旦有了别的女朋友，就不再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刷题，去图书馆，发呆，玩耍……到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慢慢地，我小心翼翼地把右手搭在他的左手上面，小勇没有甩开。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的牵手感觉都有点不太一样。以前，我们是一起玩过家家的玩伴，那时候的牵手是纯纯的两小无猜；小学时出外旅游时我们也牵过手，那时只是服从老师清点人数时的命令；到了高中，我也偶尔牵过他的手，不过我只把他当作弟弟，牵得没心没肺……而现在，是我们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此刻我牵起他的手竟是如此温暖。
“对不起，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别这么瞪着我，你也没有明说，我怎么知道……”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嗯？”这人怎么这么笨，都牵着手了，还在问我什么意思。
“你说是什么意思？”笨蛋，这么明显的意思还要说吗？“你听我讲了那么多暗恋的男生，有哪一个我是牵手了吗？嗯？”
“所以？”我感觉到了小勇渐渐反握过来的力度，而我也放心地任由他牵着，心里一阵轻松。也许，我们都等这一刻太久了。
“怪不得我暗恋的人总是不成，原来都是因为你……”他手掌心传来了燥热，呵呵，原来他也有紧张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得意，这个傻子！干嘛这么久都不跟我说，白白自己生闷气了那么长时间。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谁，谁生你的气了……”小勇一边说，一边骄傲地与我十指相扣。
月明星稀，青春灿烂，光影下的两个傻子，越坐越近……也许“手牵手”就是我对他等待了这么多年所给出的最好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