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8年,福建尤溪下村。
“山魈”在字典里是这样解释的:“1、传说中山林里的独脚鬼怪。2、蓝面孔、红鼻子、有白须,全身毛黑褐色,腹部灰白色,短尾、群居杂食、性凶猛。”
然而民间对于山魈的解释,就是深山老林里的鬼怪。《抱朴子•登涉》里就这样记载:
“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
有一种职业想来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那是需要孤身一人独自穿行在深山老林里的,而且大部分从事这种工作的人都是留宿在山上,这样是为了少走冤枉路,便于明日继续工作。
这种事情叫做采松脂,本人迫于生计曾经从事采松脂十几年。这里讲述的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很早以前就听到老一辈人常常说起鬼怪“山魈”的故事,可是我是一个“无神论”信仰者,并不大相信。
传说中的山魈就是深山里的魑魅魍魉,它们经常黄昏与夜间出没,用美色、美食、金银财宝等手段迷惑吸引单身之人,引之下水、上山、爬崖、窜棘窠等等行动,被引之人常常神志不清,甘心就范。
于是就有人莫名其妙地溺亡、摔伤、摔死、有的彻夜不归,有的不知所终。
老人们常说当遇上披头散发,蓝面孔、两手特别长的独脚鬼怪时,不要惊慌,可以就地取材,弄一根木棒传递到它的手上。
那鬼怪抓到了木条会误以为抓到了人手,此时它就会高兴得仰天大笑,遇险之人就可以乘机逃脱。
02、
那一年我夫妻两人在尤溪下村采松脂,那是一个离下村村落整整二十多公里的山上,刚好那年山上计划砍伐一部分松木,开了一条黄土公路上山。所以我得以把摩托车直接骑到山中的采松脂宿营地。
我住在早年人们为了方便山田劳作而建的临时栖息厝内,那房子四面皆用黄土夯成墙,屋顶盖着厚厚的瓦片,门窗都是正规木工所安的,像样的正品。
虽然都已经破烂不堪了,但是在这人迹希罕的地方能有如此的条件,的确非常不错,我感到非常惬意。
门的前面有一条小山涧从山坡水汽氤氲的高处蜿蜒盘旋而下,山涧的对面是一片长满荒草的、已经荒芜多年的梯田,微风轻轻抚弄着绿油油的芳草,像一波波碧浪上下起伏、毂毂翻腾,风景特别优美。
我拿起锄头在那肥沃的田里种上豆荚、空心菜、葫芦、南瓜等,作长期打算。
梯田的上方和房舍后面的山上全是胸径三十公分以上的,遮天蔽日的松树。虽说是人工林,但由于年深日久、人迹罕至,俨然是一片原始森林的模样。
风一吹,漫山遍野松涛起伏,绿波翻滚。树林底下幽深阴暗,即使是最猛烈的艳阳天,也只能看见一丝丝闪烁的零星辉映阳光。
虽说是一种“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的悚然模样。但那醉人的新鲜空气不停地扑鼻而来、沁入心脾,真是令人飘飘欲仙、心旷神怡。
我的妻子目睹如此美景脸露微笑,轻轻哼起了歌儿。
刚开始的两个月里,我们早出晚归,不知疲倦地努力做着事情。第一批松脂顺利地变成钞票进入我们的腰包,心中也是满心的欢喜。
第二批松脂开始采割时,我儿子放暑假也来帮忙,于是我们三人分成两片山场进行采割,当然我儿子是和她妈妈一起。
有一天我单身一人采松脂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那人迹罕至的半山顶上,有好几株松树昨日还完好无损地挂着装脂袋,那天却突然袋子拉裂,竹钉拗断。
要是只有一棵树如此,也许是坠落的枯枝打的,但是却连着十几棵皆如此。岂不怪哉?
这样的情形只有“人”才可能办到,但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极少有人光顾这里,再说又无冤无仇,陌生人如何平白无故作此混帐行径呢?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年轻气盛的我看看手里拿着的松刀,并不感到害怕,于是一声不吭地重新理好装脂塑袋。当然收工回去后,为了不让他们母子俩担心,我也没有告诉他们。
第二批松脂安全出山后,我儿子也已经开学了。出于安全考虑,我夫妇俩又重新在同一片山场采松脂。
03、
一天工休之时,一位同乡好友打来电话问讯我的近况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骇人听闻的消息。
原来我们同村之中有一个从事和我们一样事情的老乡,在山上采松脂时遇到了山魈(后来经过了解,他遇到的是熊),打斗之时把脊椎骨给摔坏了,正在县医院里治疗呢。
妻听说后吓得面如土色,此后无论我如何安慰,她每天都是一副缩头缩脑、张皇失措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一个傍晚点灯时分,从山涧上游摸索着走下来一个头戴蓄电束光灯,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中年男子。
从这身装束上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捕捉石蛙的猎人。那男子因为口渴进入我们的瓦屋索要茶水,我妻子素来待人老成厚道,于是拿了茶水和零食善意款待。
几句话互致寒暄之后,在后来的言谈之中,那男子却忽然变得语气带着惊慌,绘声绘色地说他刚才在山上碰到了蓝脸、红鼻子、披头散发的山魈。
那山魈与他经过一番紧张的对峙之后,被他头上戴的集束强光给吓跑了。就因为这事,所以他今晚这么早就回去了,又说以后再不敢上山了。
我知道他是恶意恐吓玩我,所以我是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鬼话,但是我的妻子却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不敢出,对此深信不疑。
那一晚她不敢入睡,时不时地说屋子外面有声音,害得我爬起来几次开门巡视,只有四周围黑深深的松树呆呆地站着,那满天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采松脂这种事情是有季节性的,气温越高,松脂就越高产,夏天如果不抓紧,那势必影响整年的产量。所以第二天,我们虽然由于昨晚没睡好而感到头昏脑胀,但妻子在我的怂恿下,我俩还是坚持上山采松脂。
那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群山万壑烟雾缭绕。虽然没有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是一丈之外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
平日里阳光明媚的早晨,许多不知名的鸟儿满山欢唱,可是今天却是鸦雀无声、万籁俱寂,只有树上的露水时不时的“叭叭嗒嗒”往下掉。
我和妻分成两路往两个山坡向上依次采割,将至半山之时,旁边山上传来了妻由于极度恐惧而尖叫的声音,我听到她在那里一边跑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
这时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连忙对着她那个方向连连大吼着快步跑去。待得我气喘吁吁的赶到对面山上时,只见她龟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用手指着上面喊道:
“那里,那里……”
看到她没事我松了一口气,拿起我的松刀向着她说的目标冲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满山雾气蒙蒙,哪有什么怪兽啊?原来是她看到杂草晃动从而疑神疑鬼起来,其实她也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她是被吓破胆了,竟然“草木皆兵”了,我的心里开始恨起了那个信口雌黄的家伙。那一天妻在我的安慰下,我俩还是完成了采松脂任务。
04、
过了几天,我们从家里带来饲养的番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只。
又有一天早晨,起床做早饭的妻子忽然在外面连声尖叫,我连忙翻滚而出,原来不过是一条蛇盘在柴伙堆上,我拿起一根棍子,给它两下就完事了。
后来我的妻子由于身体原因住进了医院,她出院后我就一个人来到了山上,完成那些还没完成的事情。原来有一个伴并没有感觉恐惧,直到那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独,什么叫做惶恐。
还好有家里带来的一只公鸡、三只母鸡和五只番鸭,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倒成了良朋好友、精神依托了。
那一天,山上原来被破坏过的装脂袋和挂钉又一次满目狼藉,松脂滚得到处都是。这一回我的确害怕了,我已经可以百分百断定不是人为。因为破坏的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特地又跑到同一地方如此施加。
难道这山上还真有山魈?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我依然摸不透到底是什么动物在破坏我的生产。只能恨恨地用满山高声叫骂来为自己壮胆,但是只有山沟沟的回声,在哪里不清不楚地学着我的声音“啊哈啊哈”。
一个傍晚,我将要收工之时,山下的沼泽地中传来“嗷嗷”的叫声,我的感觉先是害怕、恐惧,慢慢的转为切齿痛恨,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看了看手中的松刀,恶狠狠地想: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回,你死定了!”
当我蹑手蹑脚潜到那个位置时,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野猪带着它的几个宝宝,正在沼泽地里翻蚯蚓吃。
野猪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来破坏我的生产的,它也没有那么大的智商,况且身高够不着装脂袋。令我百思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动物破坏的呢?
直到最后一批松脂将要收获之时,我终于看到了破坏我生产的家伙。
那一天下午三点多时,对面山上成片的树枝摇摇晃晃,并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不由得好奇诧异,经过仔细观察窥视后,原来是一群猴子。大大小小竟有几十只之多。
困扰我一整年的东西终于露面了,原来就是这几只猴子。
猴子是惹不得的,招惹了猴子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猴群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复的,我只好作罢。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抓紧时间收集松脂,出售以后便急急忙忙逃离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