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惜红衣·银杏落
汐水/文
冷露轻寒，长风暗袭，倚栏闻笛。扇影同摇，千千若星逸。层林渐瘦，看满地、金琼堆积。谁识。仙掌漫零，抚时光驹隙。
当年历历，故栈南墙，横斜少年笔。如今晓梦过翼，剩回忆。抬望暮云天际，不问岁华何觅。只拾来银杏，书我一行心迹。
一
可能，我的骨子里有浪漫的基因。
所以，深秋的银杏总让我想起时间的模样。那些金箔似的叶片在风中翻飞时，分明是翩翩起舞的时光碎片。
我出生在秋分日，对于秋季，总有一种特殊的柔情，尽管我们小岛一入秋就是迎面而来的风和沙，我依旧觉得这个季节连呼吸都带着琥珀的质感，总能在落叶纷飞中想起尘封的往事。
或许2024年冬季是暖冬，我在2025年1月才看到银杏叶纷纷扬扬。那天，在校园银杏道外，16岁的儿子突然说："妈妈你看，这些叶子多像未寄出的信。"少年的比喻如此多情，让我想起1999年，故乡车站围墙边的一对青涩少年，以及女孩悄悄在19岁的围墙上写下几行文字。当年青墙上的一笔一划，如今都化作我诗词里的平平仄仄。
我喜欢落叶的浪漫，也害怕回忆的惆怅。这些年，网络更发达，朋友圈里发银杏落叶的视频和图片比往年多，我害怕遇见又忍不住欣赏，也会犹豫着前往打卡。我写过几首银杏的现代诗，最喜欢2023年底的一首《银杏落》
银杏落
汐水/文
不必说，落就落吧。拥抱也是种轮回
回忆如此野蛮，越孤独越清醒
不必说，重逢是结题的意外
大地如此卑微。风一吹，开始呻吟
我伸出手，握着风。不必说
银杏叶是伤口上的痂
我的银杏叶，总给我带来淡淡惆怅和释然。
那天，儿子捡了一枚落叶给我，并随吟了几句(后来他写成了一首现代诗《银杏笺》）。有感于此，也便填了这首旧体诗词，与2023年那首现代诗同题，算是一种回应。
二
选择这个词牌，像是循着老友的邀约。
多年来，我都在“文字家园”群里，群主是纳兰蕙若。
纳兰蕙若每月都会发布作业。每次作业体裁基本是纳兰蕙若选的，她也常选些生僻的词牌让大家练手，并对诗友作品做指导。例如：甘露歌、荠荷香、步蟾宫、一寸金、探芳信、导引、玉漏迟、霜花腴、七娘子、恋情深、聒龙谣等。多年来，纳兰蕙若是我诗词路上的领路人，她的诗词空灵唯美，我十分佩服。
2025年1月初，纳兰蕙若发布"惜红衣"作业，初见这个词牌名，脑中便浮现秋天褪去红裳的唯美模样，褪尽红衣的秋天与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像极了我这些年写诗的状态：既要遵循旧体诗的格律，又想让新生的情感在框架里呼吸。
我查了百度：这个词牌是南宋词人姜夔自度曲，是他东游吴兴见荷花凋于残雪而作，是个冷门的词牌，流传下来的作品比较少，词牌名和词谱整体给人哀婉、感伤的美感。所以，我对这个词牌名印象比较深。
综上之缘，我便下意识选用了这个词牌。
三
我的工作比较忙我的时间是碎片化管理的即便写诗填词，也总在与时间拔河。
我最大问题在于时间，总是写一部分就被打断，再起笔的时候难以找到感觉。所以，我常常看到事物有感，会想短时间写完，车子暂停路边都要写完，但也没多少时间修改。
这首词，上片填于在银杏树旁的路边，我与银杏树隔着一道铁栅栏，但这并不影响风起时叶片掠过我裙角的朦胧感。
上片起句需要三个四字句，于是根据当时环境，我写了“冷露轻寒，长风暗袭，倚栏闻笛。”海岛温度不低，但常年大风，故而我的诗词里有很多北风，我倚靠栏杆看银杏落，风吹过，恍惚间笛声轻吟。
接下来我按习惯铺成方式，把看到的都写出来。从上及下，树上银杏叶如扇子在轻轻摇晃，落在地上像金玉堆积；从远及近，远看片片落下的银杏叶仿若星子散落，近看又如手掌，轻轻抚摸我走过的半生。
按我的习惯，是上片写景、下片抒怀，但是因为时间，下片的构思却不得不中断，我必须离开了。
下片是在归途的车流里构思的，或者说我开车时在走神，仪表盘跳动的数字与词牌的韵脚在相互较劲。到深夜闲下来，我才重拾残稿，从那个现实打断的空白处重新起笔。
下片的起句或许有点突兀，我修改了几次下片，依旧发现续笔反复被锁在不断生长出的回忆中——我的故乡、我的少年、我那薄如蝉翼的一帘幽梦……于是我不改文字，落笔：“当年历历，故栈南墙，横斜少年笔。如今晓梦过翼，剩回忆。”
可我不是悲春伤秋之人，我不想把“银杏落”写得哀哀婉婉，于是后面我又习惯写出了：“抬望暮云天际，不问岁华何觅。”
最后，想告诉自己，也告诉读者，也告诉我先生，少年时代的情感仅仅是一段历程，仅仅只是回忆，而不是依恋——“只拾来银杏，书我一行心迹。”
仅此而已。
四
如果说意象，或许我没有刻意挑选什么意象。我习惯于书写所见、所闻、所感，习惯把生活琐事折成平仄，收藏在我的简书里，甚至很多年不再回读。
我喜欢多年以后，突然翻到这篇文字，想起曾经经历的，我很满足：这世界，我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