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周越林声声
简介: 我是长宁公主,肃清侯老太君。
五十岁寿宴时贪杯,多喝了一杯玫瑰香露。
醒来被人扒光衣服首饰,毒哑嗓子,划花脸,换上粗布麻衣。
放置在郊外的庄子上。
每日只有一碟咸菜,一碗清水,三个馒头,吊着命。
我想逃,却被人打断了腿。
可我仍然不灰心,日日自救。
终于一名云游僧治好了我。
磕磕绊绊返回上京,却发现长宁公主、肃清侯老太君好端端地在府中颐养天年。
我被当成乞丐活活打死在府门前。
再次醒来,我重生了,重生到五十岁寿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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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您不舒服吗?」
我抱着头,被乱棍打死的痛楚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
乍一听到青枝的声音。
我以为出现了幻觉。
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望着四周,又努力眨了眨,我竟然回到了五十岁寿宴的这一天。
遏制住内心的激动,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面上言笑晏晏的人。
这一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该轮到你了。
眼下是正午,距离上一世我被人迷晕绑到郊外庄子上还余 5 个时辰。
那些时日的情景像刀子刻在我的心上,我不愿忘记,任由我的心一遍又一遍被戳得鲜血淋漓。
我被人囚禁在郊外的茅草屋,已是冬日,可我只单身穿着一套粗布麻衣,茅草屋四面漏风,北风呼啸着,我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凉飕飕的,我冻得上下牙齿直打颤,只好整日像狗一样蜷缩在稻草中取暖。每日的饭菜一碗清水,三个馒头、一碟咸菜,饿得我头发晕,胃发酸,又冷又饿的我想趁看守我的士兵不注意逃跑。
方圆百里,都是旷野,我跑了几里地,被看守的三个士兵发现,他们便把我双手捆住拴在马匹后面,马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被马拉着跑,刚开始还能跑动,后来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被马拖着,鲜血不住地从我身上涌出,身上连块好肉也没有,骨头都快散架了,折磨够了我,他们又把我锁在茅草屋。
高热寒冷饥渴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门口的侍卫还是不放过我,他们脱了我的衣服,整日在床上凌辱我。
我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整个人形销骨立,像个骨头架子,一日有一个云游僧过来讨水喝,看见屋子内的情形,他一剑杀死了凌辱我的三个士兵。
又开了药方,治我的嗓子和脸,可惜时间太久了,疤痕消不去,我也只能勉强开口说话,而我的身子因被折磨多日,早已时日无多,我求云游僧带我回肃清侯府。
可不想我赶到肃清侯府时,只见一个容貌如我的女子正被我的夫君周越揽在怀里准备回府。
那一刻,我神志全无,再无理性。
我疯狂地在肃清侯府前大声喊着我才是真正的长宁公主、肃清侯老太君。
却被周围的人当成疯子,家丁的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我的身上,我被活活打死。
我,尊贵的齐朝嫡公主,肃清侯府老太君,最后的岁月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一遍又一遍地跳进忘川,忍着千刀万剐之疼,祈求上苍让我手刃仇人。
不想上苍竟真的给了我机会。
思及上一世的凄惨,我越发谨慎,不敢多吃一点食物,多饮一杯酒。眼风扫过青枝手中的酒,我轻轻抬了一下胳膊,酒水洒了我一袖子。
「你个混不吝的,是觉得老祖宗今日不够喜吗,还将这葡萄酿洒在本宫身上?」
青枝慌得立马跪下来,道:「老太君,奴婢不是有意的,遇水则喜,是上天让老太君今日喜上加喜。」
青枝不愧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一句话说得圆满又漂亮。
我笑着扶起她,对着宴席众人道:「老身失陪下。」
双手将周越往前推了一下,「夫君,您招待下诸位亲朋,本宫换身衣裳就来。」
回到碧霞院,走进我的屋子,嘱咐青枝不要让人打扰我。
我掩上屋门,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盯着屋子,这才快步走向梳妆台,摸出其中的暗格,用随身携带的钥匙,默念密语打开匣子,这个匣子是父皇请能工巧匠为我打造的,强力打开它,只会匣毁物亡。
里面是神羽卫的令牌。
神羽卫是父皇亲自挑选边疆孤儿为我创设的隐卫,只听令于我,共三百人,武力上一人可抵百人,智谋上一人可比朝中数臣,没想到它的令牌如此小,这是两世为人,我第一次见到它。通体是金色的,材质是黄金,配一根黄金链子,如同女子的项链,我把它戴到脖子上,用衣领压了压,确保没人能看到。
这才唤青枝和茉心为我梳妆。
「老太君,这是小厨房为您熬制的青提玫瑰酥酪,奴婢看您神色恹恹,又在前头席面上没吃多少东西,您尝尝这个,暖一暖胃。」
青枝捧着琉璃碗,言辞恳切地说道。
一股迷药气息窜入我的鼻腔,很淡,如果不是上一世我跟着云游僧认识了一些药物的特性,恐怕我也闻不出。
我抬眼看着青枝,她低垂着眉,一如往日为我斟茶送水。
「不必了,想是冬日严冷,没有胃口。」
我摆摆手,示意她们梳妆。
青枝将酥酪放置在桌子上,她的面上毫无其他表情,仍是含着笑意,只是镜子清晰地将她眼中的恨意倒映在我眼前。
我按捺着发抖的手,想不到背叛我的竟有她。
2
青枝是孤儿。
永乐十年,我去慈幼堂看望孤儿时,遇到了她,那时的她只有两岁,整个人又瘦又小,头发枯黄,连发髻也扎不住,巴掌大的小脸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显得两只眼睛越发大,整个人怯懦地躲在柱子后。
堂主苦笑着告诉我:「她家因水患,一路逃难到上京投靠亲戚,却不料,路途太远,又没有吃的,父母妹妹都死了,被我们发现时,她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能活下来,也是自己的造化大。」
我怜她孤苦,看她乖巧,带回公主府,将她带到身边养护,耗费了公主府无数的天材地宝,才将她的身子养得和常人无异。
又着人教导她君子六艺,治国理家之道,及笄时是她跪在地上亲口说要侍奉我终生,我这才留她在身边。
如今已是嘉佑三十八年,她已在我身边四十年,我早已将她看成自己的亲人,却不想她竟是我插向自己的一把刀。
一旁的茉心手拿墨绿狐皮大氅,轻声询问我:「老祖宗,这件可行?」
我抚摸着这件大氅,皮毛顺滑,光泽柔和,是父皇还在世时亲手猎到的狐皮,为我做的这件大氅,父皇说我的声声最怕冷了,这下有这件大氅,朕保管你整个冬天都暖和和的。
可父皇不知道的是,他最爱的声声早已被北风吹得遍体鳞伤。
死前再也未见到这件大氅。
念及此,我将大氅放回原位,挑了一件灰白色的貂绒大氅,披在身上,领着一众人赶往了前院。
午宴已经结束了,周越越过人群站到我身后。
「夫人,都等您呢,待会儿您是听西厢记还是长恨歌?」
「铡美案。」
周越的眼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这是他不开心的表现。
「夫人,这大喜的日子,听这个不吉利。」
「侯爷,你这么不禁逗啊,那就还听西厢记吧。」
我故意打趣他,囚禁我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动静,他作为侯府主君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可惜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形势未能掌握在手中,不能打草惊蛇。
我端坐在中央,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词,让茉心唤来了张妈妈。
她是父皇给我的人,眼下能信任的只有她,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她领命而去。
一旁的周越双眼注视着我,嘴角含着笑意。
「夫人,难得今日闲下来,就不要再操心府内诸事了。」
他欠身过来,轻柔地在我耳边说着,眼神却飘向青枝。
我的余光瞥见青枝极轻地冲他摇了摇头。
他们果然勾搭在了一起。
「无妨,侯爷,是一些小事。」
我捏了捏他的手,宽慰他道。
下午六时一刻,天即将黑下来时,肃清侯府倏地炸起一片烟花,噼里啪啦,五颜六色,整个院子的人都兴奋地看着,其中有一簇蹿升得格外高,最后在万米高空如同夏日的打雷声轰隆作响,化作耀眼的闪电,消散在空中。
这是联络神羽卫的信号弹,我特意挑在此刻发出,最见效果。
信号已发,不管身在何处,正做何事的神羽卫都要赶往主人身边,不得耽误。
这是父皇弥留之际,留给我的,那时的他眼神都要涣散了,可还是握着我的手。
「声声,守护好自己,守护好齐朝,这是朕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我呢,死在乱棍之下,再也未能睁眼看看父皇亲手打下的江山。
可惜了他的一片苦心。
瞧着周越眼中的警惕之意,我莞尔一笑,道:「知你喜欢烟花,这才命张妈妈燃放,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听着我解释的话,他眸中的紧张、焦躁、警惕之意去了一些。
我也不再理他,静静地欣赏无边的烟火。
三刻钟不到,张妈妈带着三个人来到前院,两男一女,都身穿寻常服饰,其中的女子我认识,是沈岚。
她冲我眨了眨眼,便和其余两人一样默默站在不远处。
我内心终于安定下来了,神羽卫终于来了。
3
我抬眼看向晚宴上的周越,他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扫了这三人一眼,目光审视地打量着他们。
今日是寿辰,皇帝赐我殊荣,要求与民同乐,侯府大摆流水席,肃清侯府来几个生人是正常的事。
他竟如此警觉。
可见早就存了防备之心与害我之心。
这让我的心揪起来。
周越风流倜傥,眉目如画,是上京城中无数春闺女子的梦中人,不过配我他还差一点,他是侯府庶子,而我是齐国尊贵的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即便父皇驾崩,皇兄即位,我的地位大不如前,可他和我依然隔着天堑。
嘉佑元年,皇觉寺漫天大雪,我因祈福被困山中,前朝余孽得此讯息,沿着山后崖壁爬上山,企图掳走我,逼皇兄割让边疆一城与他们。
在皇兄欲要放弃我时,是周越身骑白马,踏雪而至,将我从敌人手中解救出来。
又恳求皇兄赐婚于我二人。
我们于嘉佑三年成婚,婚后的日子我们相敬如宾,他不纳妾室,不收通房,一心一意待我。
我曾一度觉得是周越救赎了成年后的我。
只可惜北戎进犯,他常年驻扎边疆。
夫妻不得见,皇兄也很少召见我,父皇驾崩后,母后也很快撒手人寰,我虽贵为公主,却形单影只,越发想让我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在我三十岁时,生了庆儿,枯燥的日子终于有了寄托。
可嘉佑二十一年,上京暴发瘟疫,我的庆儿病死在我的怀中,我声声泣血,眼泪哭干,想要随他而去,是周越不顾圣令与危险,闯入房中抱着我,陪着我,在我耳边一遍遍说着:「声声,你还有我。」
我才撑过那段岁月。
这样的周越与后来的周越真的是一个人吗?
眼泪滑过耳边,上辈子的绝望像铁链一样紧攥着我的心。
晚宴未结束时,我借口身体不适回到碧霞院。
我看着青枝和茉心毫无察觉地被沈岚一个手刀砍晕在地。
沈岚,神羽队女队长,上京最富有的皇商之一,我与她有几面之缘,她身姿颀长,为人机敏,让人印象深刻。
「公主,属下来迟。」
沈岚跪在地上,听我吩咐。
「无妨,今夜就麻烦神羽卫了。」
我颔首,交代接下来的事项。
将青枝穿上我的衣饰,又将其装扮,使其在烛火中更像我,这才将她侧身蒙头放在床上。
又将青枝和茉心的房间破坏掉,装作有人谋财害命的样子。
沈岚一一照做,并未多言。
让沈岚背着茉心,我转动床头,左三下右三下又倒回两下,出现一个密道。
沈岚有些吃惊,仍未发一言。
我们一起走进肃清侯府的密道。
漆黑的地道中,只有沈岚点着火把的地方才有一丝光亮,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告知我神羽卫的布置。
今晚侯府神羽卫共出现五位,沈岚陪着我,其中两人一人守在前门,一人守着后院,三人待在侯府,弄清是何种情况,剩余的神羽卫在城门五十里外聚集。
一夜奔波,我们才走出了密道,阳光洒在身上时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拿出怀中的指南针,仔细辨认了一番,指着一个方向,我们又走了大约五里地。
来到了一处风景颇好的院子。
那院子与我儿时在皇宫中的院子别无二致。
「公主,这是枫露山庄,是先皇为您打造的,先皇嘱托属下说您轻易不会启动神羽卫,一旦启动定是遇到有生命危险的事,让属下带您到此避祸。」
我潸然泪下,父皇远比我想象得更强大,也远比我想象得更爱我。
茉心早已醒了,得知事情经过,恨不得手撕了青枝和周越。
我询问茉心,青枝因何背叛我,她同我一样,毫无头绪。
这几日,我待在山庄中,沈岚和茉心为我准备了各式佳肴,我大口吃着,似乎这样才能忘记上辈子被困在茅草屋食不果腹的日子。
4
三日后,神风来复命。
他是神羽卫男队长,不同于沈岚的年轻,沈岚只有三十九岁,他则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乌黑的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但身姿甚是挺拔,毫无老态。
「属下神风,参见公主。」
他一开口,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人是父亲的最忠诚的守卫,王喜,他的相貌也和王喜颇像。
我愣怔地看着他,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所想。
「公主,属下正是王喜的儿子,神风,特此保护您。」
是他,我的小团哥哥,泪水涌出,我一直以为小团哥哥逝世了,不想他竟然成为守卫我的神羽卫。
也不知上一世他若是知道了我的遭遇,会有多么心痛。
我的小团哥哥,从来不舍得我受到一丝伤害。
「先皇病重时,有人杀害了我的父亲,是先皇派人救治了我,命令我进入神羽卫,终身守护您。」
他的语气哽咽,似是想到那年发生的事情。
我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团哥哥,那就让本宫为你复仇吧。」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
坚定的光芒出现在他眼中。
我扶他起来,让他告诉我肃清侯府之事。
当夜我离开侯府,半个时辰左右,我的夫君周越便领着一名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走到我的房间,那女子无论是相貌、身材、气度还是声音都与我无二。
他们将床上的「我」也就是青枝放到事先备好的麻袋里,叫小厮趁夜放到了一辆马车上,半路上,那小厮拿出药水喂青枝喝下,又拿刀隔着麻袋狠狠划在她脸上,这才上路,而马车终点就是我上辈子待过的茅草屋。
真的是周越,可此刻的我早已波澜不惊。
至于青枝的罪行,想必一刀了结了她倒让她痛快了,就让她在茅草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
「神风,你可调查出与我一般的人是谁?」
5
是叶瑜晚。
「叶瑜晚。」我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名字,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神风见我对此疑虑,又开口道,公主,她也是周瑜晚。
周瑜晚,怎么会是她。
她是周越的妹妹,早在我与周越大婚前就已经去世了,她怎么会再次出现,扮成我的样子。
我心中疑惑更深,事情像一张网一样层层将我网住。
「她是前朝公主。」
我的心中仿佛有一根线断断续续要连上,却又摸不着头绪。
「公主,您想不到很正常,当时的您只有一岁。先皇平定天下后,为扫清前朝余孽,曾大肆捕杀魏朝人,却不料让叶瑜晚逃脱了。」
「她当时应该是个奶娃娃,最多也和我同岁,怎能逃脱。」
「是周母救了她,魏朝末年,天下大乱,魏皇后逃跑途中偶然救了正在逃命的周母母子,后来魏朝灭亡,魏皇后让周母以自己的生命起誓保护好叶瑜晚,叶瑜晚这才被当成周越的妹妹,养在了肃清侯府。」
「后来有前朝余孽联系上叶瑜晚,她妄想光复魏朝,故意接近当时的太子,您的皇兄,而周越自知道叶瑜晚不是他的亲妹妹,便对她生了爱慕之心,二人都想娶了叶瑜晚,最终叶瑜晚选择了太子,并且还怀孕了,周母见此魂飞魄散,竟一病不起,只是后来她并未入住东宫,再次出现时是在周越身边,化身他的副手,名叫叶晚,她的儿子叶复如今三十六岁,与她和周越一起生活在北疆,不过周遭将士只当叶复是领养的。」
原来我们的情谊都是假的,原来我只是你们的挡箭牌。
念及此,我忽地想到当年周越于大雪封山救我时,恐怕也是精心设计的一场局,庆儿的死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上京是暴发了瘟疫,可瘟疫的范围是在郊外,庆儿足不出户,怎么那么赶巧感染了瘟疫,只一夜就没了。
我的庆儿,是为娘识人不清,害了你。
我双眼含泪,再也忍不住发出呜咽之声。
沈岚和神风担忧地看着我,我喝了一口茶水,示意神风继续,此刻的锥心之痛并不能打击到我,我等着手刃仇人那一日。
「属下仔细观察了叶瑜晚好几日,她之所以能扮成您,是戴了一副人皮面具,面具戴上,她与您有七分相似,余下的则是装扮,至于声音、身材和气度想必是苦练了好久。」
「真是难为他们的一番苦心了。」
可见从很早之前他们就有了取而代之之心。
「叶复像周越还是像皇兄林元英?」
「眉目有些神似林元英。」
哦,我挑眉一笑。
神风阅人无数,我怎会不知道这神似就是肯定的意思。
我忽然觉得游戏好玩了。
我又着人细细调查了叶瑜晚、周越、林元英之间的爱恨纠葛,事情已过去很多年,又涉及皇室贵族,很多线索早已湮灭,好在还有神羽卫,神风亲自出马,我才终于知晓当年所有细节。
6
舒服的日子总是飞快地溜走。
在枫露山庄,神风找到了云游僧,在他和茉心的药膳食补下,我气色好了很多,困扰多年的失眠也不药而愈。
银白的雪纷纷扬扬落满大地,火红的灯笼点缀在夜色中,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三百名神羽卫等候在枫露山庄外,他们的身后是二十万的精兵,数千辆车的粮草,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我一声令下,直捣上京。
除夕,皇宫家宴,正是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
神风率领一队人马从皇宫正门进攻,沈岚与我则从后门偷袭,另有两队人马左右辅助,整个皇宫尽在大军的包围中。
上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兵了,边境的战役三五天一次,可是上京永远是纸醉金迷,歌舞升平,我们的军队,两个时辰不到就攻下了城门,之后便是一路势如破竹。
血色弥漫在整个皇宫,它像吃人的凶兽,把无辜的、狠毒的、狡猾的灵魂都吞噬其中。
我一身银白色铠甲站在宫殿时,林元英、周越、叶瑜晚被捆着身子,扔在了我脚下。
他们狼狈地弓着身子,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身边。
我扯掉他们嘴中的破布,举着剑狠狠地砍在他们身上,刀剑砍在他们血肉的身上是如此美妙,伴随着无比凄惨的叫声,我的心中终于涌起无边的畅意。
隔着两辈子,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叶瑜晚。
她的人皮面具被扯掉,露出自己的一张脸。
头发凌乱,脸上被刀剑划伤,可一点不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几分残破之美,端的是倾国倾城貌。她和我一样已经五十岁了,在岁月的蹉跎下,我早已不复当年的美貌,可她依然雍容华贵,像开得极盛即将凋落的牡丹,美好得让人眷恋,怪不得能让皇兄和周越念念不忘。即使作为女人,我也被她的美貌惊呆,她就在那里,那么闪耀,那么动人,吸引着你的目光不住地看向她。
周越似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缺了一只臂膀的他还倔强地企图用身体挡住她,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天真地以为我是因为妒忌,我哂笑。
此刻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皇兄,时隔多日不见,你竟变弱了这么多。」
「是吗,声声,朕没想到神羽卫竟是真的,真的在你手中,如果不是神羽卫,朕怎会惨败,神羽卫掌握天下机要,有些又食朝廷俸禄,它的叛变杀得朕措手不及。」
「皇兄,这不叫叛变,这叫回归正统。」
他的脸色一变,问道:「你什么意思?朕才是天下的正统。」
「皇兄,都到这个时候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父皇唯一的孩子只有本宫,而你不过是父皇抱养的,竟然不顾父皇要求你善待本宫的旨意,妄图杀害本宫,如果不是本宫发现得早,此刻沦为阶下囚的便是本宫。」
我的皇兄林元英并不是父皇亲生的儿子,当年我的哥哥早产,生下后未出两个时辰便去世了,是父皇担忧母亲身子受不住,从宗室内抱养了一个男婴,养在宫中,后来有了我,父皇便让我跟着皇兄林元英一块学习君子之道。
他曾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息我不是男子,又希望我能如前朝的李后一样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
父皇去世的时候,我十二岁,皇兄十六岁,宗室以林元英是男子为由拥立林元英为帝,我成了永远的长宁公主。
封号待遇一如从前,但再不复从前的繁华。
皇兄也不再与我亲近,我一个人在寂寞的公主府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
可我从来都是把他当作亲哥哥看待,备受冷待的日子,我也只当君王多疑,从不曾疑心于他,也从不曾想过他对我有杀心。
我们的幼年时光是如此美好,整个皇宫只有我和他两个孩子,他从夫子那归来,第一个要看的,要抱的就是我,而我被奶妈抱着,见着他便龇牙咧嘴地笑,等再大一些,便跟在他的屁股后,哥哥哥哥不停地叫着。御花园里的蚂蚁、蜜蜂、蝴蝶没少遭我俩的毒手,进了学堂,背不下来的诗,是他熬夜一点点陪我啃下来,写不好的字是他握着我的手一点点描绘好。他说他会永远地站在我的背后,让我做整个齐朝最为清闲富贵的小公主。
父皇驾崩后的第一个元宵佳节,上京城中,满是浓烈的烟花,精美的灯笼,我一个人在寂寥的公主府,仰头看着无边的天河,在盛放的烟花中,恍恍惚惚想到了去年,父皇还在世时。
天色还未入晚,皇兄便提着华美巨大的兔儿灯来找我,他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让我看他做了三天三夜的灯笼,他的笑容被灯光映照着,真挚无比。那一晚我们穿梭在上京城大大小小的巷子里,迷醉在五光十色的烟火中,玩到天色发白才回到了皇宫。
再往后父皇离世,我与他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兔儿灯还在肃清侯府好好地珍藏着,我的皇兄却在我的记忆中越退越散,散到我以为后来的人和前面的人只是两个容颜一样的人。
「声声,朕知道这些年是朕亏待了你,可你想一想,如果是你,是你坐在朕的位置上,却得知自己不是父皇亲生的,父皇最钟爱的公主……」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她手握可号令天下的神羽卫,你又能如何去做呢?」
「皇兄,父皇已把皇位传给你,亲生不亲生的,还重要吗?」
「有神羽卫在的一日,朕永远也不会心安。」
「所以,本宫必须要死,对吗?」
「声声,朕得知自己不是亲生时,朕只想冷待你,从未想过杀你,可得知你有神羽卫,朕寝食难安,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不得已,如果朕不曾当过皇帝,不曾尝过权力的滋味,朕,总会心软的。」
「我固然有神羽卫,可拥有天下的是你,你本该视而不见,可你不甘心,你容不得自己的皇位有失,哪怕你知道,我根本不会背叛你,你也不敢赌,高处不胜寒,皇兄,你早已被自己的贪婪吞噬了。」
他的面目被我戳破,眉目有些红。
「声声。」他站起来,如幼时喊着我。
「你不是早已把本宫丢弃了吗,丢给了周越,连着肃清侯府的位置也被你夺去,给了你最爱的叶瑜晚了吗,为何还如此叫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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