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第三天,我盯上了女生队伍最后一排的麻花辫姑娘。
长发,大眼睛,瘦高个,还有点天然呆……这么对我胃口的姑娘,居然到现在才发现?!罪过,罪过。
晚上,教官晚点名,我知道了麻花辫的大名:沈澜枝。
回到宿舍,我拜托负责人帮我要来了全体大一新生的名单,结果翻了三遍也没找到麻花辫的大名。
第二天上午,麻花辫也没来参加军训。而教官没有过问,默许了她的缺勤。
我这才明白过来:麻花辫原来就是之前班主任提到的,去年因为生病没参加军训,要今年和我们一起补训的那个学姐。
原来是学姐,所以才找不到她的名字,今天上午不来也是因为要上课吧!既然是学姐……那就更得主动出击了。
军训期间,学校举办军歌比赛,每晚有文艺部的学姐学长来教我们唱歌。
从小泡在合唱团有音乐基础的我被选为了领唱之一,并和文艺部的易妍学姐结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革命友谊。
在我的旁敲侧击之下,易妍学姐跟我说了很多关于麻花辫的事:
麻花辫是我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系学姐;是和我同年出生的本市人;是新上任的院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是易妍学姐的同班同宿舍对床……
我单方面宣布:易妍学姐以后就是我亲生的学姐了。
亲学姐是很狡猾的。得知了麻花辫的事的第二天,麻花辫就被她亲室友以五音不全为由,叫出队列和我单练。亲学姐给我使了个眼色:小伙子,姐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真是亲生的学姐啊!学姐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厚望!
不得不说,麻花辫确实又好看又温柔,可这唱歌,也确实是山路十八弯……其实她声音非常好听,但是调子一飚,直冲云霄……不过这样也好,她越难教,一丝不苟敬业的我就要多花时间陪她单练。为了出成绩嘛。
练了几天,麻花辫的歌唱能力没怎么提升,我和她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军歌比赛的前一天,量变促成了质变,我和麻花辫,在一起了。
在一起后,我们远比想象中还要爱对方。
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我们会给对方拿最爱吃的菜,然后吃光对方剩下的;
我们的手机会永远24小时开机,因为会怕对方找不到自己而担心;
我随口说了句喜欢潘玮柏的歌,她记在心上,偷偷地学,然后在KTV里主动点《打呼》、《不得不爱》、《出乎意料》这些歌和我对唱。尽管麻花的唱歌依旧不好,可我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
有一次,我和麻花两个人去日本旅游。晚上躺在榻榻米上,她突然说想吃菠萝。我没有反应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会迷路,也不是日本的水果有多贵,什么都没想就穿了衣服出去跑了好远给她买来。
麻花很感动,然后吃掉了大部分菠萝中间的粗的芯,把周围大部分柔软的果肉留给了我,还跟我说她喜欢吃中间的芯,不喜欢吃果肉。
这就是相爱吧。我想。
一直到她大四的我大三的下学期,我们俩都好好的,几乎连一次吵架都没有。
期间,我们见过了双方的父母,见过了双方的朋友。
第一次带麻花见我爸妈的时候,她进门第一句话不是喊“叔叔阿姨”,直接就喊了“爸妈”。
那一刻,我想,这辈子肯定非她不娶了。
所有的人,都对我们送来了祝福。尤其是双方的父母,我们好到像是已经成了一家人。
麻花每次来我家,我爸我妈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完全拿她当自己的女儿。
而我每次去麻花家,麻花爸爸爱喝酒,我经常陪他坐下来喝点酒聊聊天,麻花的妈妈也是做各种拿手菜。我能感受到,他们也是拿我当儿子看。
要是到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这样,就好了。
后来的我们,应该都这么想过吧。
后来她去实习找工作了,我们俩每周大概能有一半的时间见面。
她常常对我说起工作中的事,开心了,时常冲我卖萌;心烦了,对我撒娇似的抱怨几句;难受了,泪眼汪汪的跟我哭诉……
不管听到她说什么,最后我都会抱着她,让她知道,她永远有我。
之后有一次,她毫无征兆地就对我说,突然想有个家。我没有半秒的犹豫,脱口而出:
等我大学毕业,咱们结婚吧。
放在旧社会,这是不是就叫私定终身了?麻花问我。
私定就私定吧,早点给咱爸咱妈生孙子外孙。我说道。
哎,你说什么呢?麻花嗔怒。
我以为是她不好意思,结果她给我来了句:
你怎么知道就是孙子外孙?万一是孙女外孙女呢?
……所以,结婚这事就这么定了?
啊……她一脸傲娇:让本小姐再想一想。
四月份。学校的春季运动会。
我报名参加3000米,麻花到现场为我加油。
这一次的对手不弱。以往两届我在最后两圈时都可以冲到第一名的位置,这次剩下最后两圈的时候,我都还没能超过前面的对手。
这时候麻花跑到终点,对我大声喊,如果我能跑第一,就答应嫁给我。
卧槽!我感觉我的全身充满了洪荒之力!
最后,我真的跑了个第一。不过倒不是我变快了,而是跑我前面那哥们儿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我把他给超过去了。
这个故事表明:这个世界还是愿意助人为乐的好人多。
跑完3000米,我把奖牌送给了麻花。麻花说:这是你向我求婚的礼物吗?
那就嫁了吧,大四毕业后我就娶你。我回应。
然后我向她求了婚,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抱住她,心花怒放。
尽管没有戒指项链,那时候的我们却觉得一切都那么浪漫美好。
六月,麻花毕业了。实习单位准备录用麻花让她转正。
我留在公司了!麻花在电话里兴奋地对我说。
太好了!什么时候上班?
周末去全面体检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我祝贺了她,为她开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切,也开始突变。
周一。我和往常一样去接麻花下班,路上她却一言不发,和她聊天她也心不在焉的,闷闷不乐,情绪低落极了。
麻花好像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以为是她工作中又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打算劝解,她却告诉我和工作无关。
难道是体检检出了什么问题?我问她。
她竟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突如其来,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她突然就对我说了分手。
我忙问她为什么,我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麻花说别问了,我们不可以结婚,结婚了也不会有结果,然后大声呵斥追问的我,转身就跑。
我追上她,把她抱住,直到她不再挣扎。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我们都那么亲密了不是吗?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有什么难关,不能我们一起解决呢?
我感到,麻花在发抖,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许久,麻花冷静了下来。她让我放开她,转过头看着我,问我:
我问你,你能接受你的后代生下来就是弱智,甚至危及生命吗?
什么?这个问题问得我一头雾水。
如果我跟你结婚,将来我们生出的孩子必定是有问题的。麻花说道。
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明白。
麻花看着我,对我说起了整件事。
周末的时候,麻花去体检,检查出她携带了某种病毒。
这个万恶的病毒名字我记不得,但我知道它的威力:携带这种病毒的人如果和一般异性结婚,生出的孩子必定有智力缺陷,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那携带这种病毒的人就不能结婚了吗?!我失语。
麻花告诉我:这种病毒,有另一种病毒与之互补。两种病毒好比是酸和碱,携带酸的必须要和携带碱的结合,才能把两种病毒中和,生出健康的盐。
这也就意味着,麻花要想生出正常的宝宝,必须要和另一个携带这种互补病毒的人结合。
我懵逼了,整个人都傻了。我没想到老天爷给我开了这么一个恶俗的玩笑。
爱情和健康后代,我不能兼得。
老天爷……你不觉得你有点可恶了么?!
我忘了是怎么送走的麻花,也忘了是怎么回的家,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饭桌上和爸妈试探性地聊起此事,他们的态度明确:如果确定另一半有问题,会影响后代,那无论如何也要分开。
无论如何,也要分开。
我不想分开。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
我多么希望我的身体中也能够携带那种碱性的病毒。
我多么希望医生不要告诉我“你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毛病”。
像我这种盼着自己有毛病的傻逼不多吧?
结果,医生还是告诉我:你的身体很健康。
身体很健康,也就意味着爱情要病危了吧。
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麻花。
我告诉她,我可以没有后代,不能没有她。
她笑我太傻。也许是吧……我可能是真傻,我甚至对她说:大不了我们领养一个孩子。
你可以接受领养的孩子?麻花问我。
我可以接受。
我不可以接受!麻花冲我大吼。
我被吓住了,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温柔的麻花。
我不能接受……说着,麻花又哭了。
我看着泪流满面的麻花,也开始泣不成声。
她一定很痛苦,自己生来就带着这种稀有的病毒,她只能和同样携带着这种稀有病毒的人结合,才能保证自己的后代是健康的。
可是,这样一来,她几乎不可能嫁给爱情。
她生来就迟早要在爱情和后代之间做出选择,怎能不痛苦?
我比她更痛苦。
我们一起痛苦了很久,很久,但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
我们的誓言,我们的从前,我们的永远……最终都成了老天的消遣。
现在,我和麻花平时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过年过节时偶尔发个微信相互问候一下。
我有了自己的女朋友,麻花好像也找到了那个和她互补的人。
我见过他,那个人还不错,应该能给麻花幸福。
至少物质上可以。
我祝福她。
有一次,女朋友拿着我的微信挨个翻通讯录好友,翻到沈澜枝时问我这是谁,我说,一个学姐。
她哦了一声,继续翻。
我笑了笑,在心里又一次告诉自己,是的,她只是一个学姐,永远都是。只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会有学姐夫,替我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