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墨渊陈迹在昆仑墟闭关,折颜逍遥在十里桃林,白真白浅两兄妹游历人间。倒是我比前些年忙碌许多。
天君消沉,这期间我一直代他理政,后来实在嫌琐碎繁杂,便将那些家长里短的事物扔给了坐下的仙官们;
再者失去的仙法也需勤勉些修炼,一直到我法力完全恢复,大约耗费了两百年的时光。
太晨宫又安静下来,一切仿佛回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偶尔连宋来找我下下棋,喝喝茶,也插科打诨,尽管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是青丘和她的名字,成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禁忌。也好。
闲暇时,我仍喜欢懒散斜卧在书房的软塌上,校注一卷经,闲读一部书,把玩一件法器,殿里仍燃着白檀香;烟雾飘渺;
又或者,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叫重霖置一方矮凳在庭院中树荫下的塘边钓钓鱼,愿者上钩。
我常常望着庭院中的花海有一晌的愣神,总有一声咯咯轻笑,一抹深红颜色闪进我的脑海,时光反转间,我自嘲的发觉,唯有花海依旧,看花人的心境,早已不同。
她是这个院落曾有过的,最美的一支花;她如今已不在这园中,所以我把她种在了我心里。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三百年间,她不曾再上过九重天,连朝会,宴会都从不曾参加过,一律由他人代劳;却又十分怜惜她那小表弟天孙阿离,青丘的使臣常来探望,接送,这该有她的授意,只她自己却不曾来过。
之于阿离,青丘很是退让。也许是忌讳乐胥的情绪,百年间,这位天族仙母的丧子之痛并未减少,她的悲愤如数涌向了白浅,连带着青丘。若非她那还明白事理的夫君拦着,只怕说出的微词闹出的动静还需更多更大些。
却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们夫妇,起码还能前往往生海祭拜夜华以了哀思,那青丘白浅,却是历经连月弥醉和凡尘苦楚,仍不能释怀。
也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相传东荒这年轻的女君无为而治,也算得上勤勉;东荒的尽头,与魔族异界两厢接壤,所以又很重视边防稳固,青丘这些年一片平和。
内心里生出些许欣慰来,那个冲动的姑娘,稚气的小狐狸,当得起一方天下之主了;可我又希望,内里她仍是那个她。
她不再登天界,多半因为我的缘故吧。放不开,不如不见,就像我也再未到过青丘,连折颜的十里桃林也未再到过。
情缘,情怨,都是嗤骨刨心的劫难,受不住,躲不开,说不得。
南天门一别,我们之间好像划上了一道界限。我似有似无的觉得,她在努力把自己变成那个她以为我希望她成为的人。
其实凤九,并不是这样的。你本身就已很好。是我福薄,你我缘薄。
其实如果可以,我到希望你还有天真的笑,能在我身边一世无忧。可和我在一起的代价太大了。你或许可以为我生为我死,我却不能容你这样做。
我宁愿我们留一份惦记,各自活着,远远望着。
凤九,强大才能一搏,强大起来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能帮你,有没有人能替代你;
或许有天你也会为你的属地和臣民双手染血,或者你也不得不在不全对和不全错间艰难抉择;又或许有天被逼至绝境你须在两者同样珍贵间取舍.......
强大并不仅仅在于法术超卓,更在心智成熟,进退有度。
我不知你是否细读了那份四海八荒绘图,卷册周边的战役标注,你有怎样的感悟,你又是不是明白,这是我的方式,来让你参与我的人生,你没有看见过经历过的人生;
还是,看到它会让你想起我,会让你疼痛?
我从未主动问起过你,可我对你很放心,我知道,你会很好。
如果司命,或许成玉对你说起我,我必定还是那个挂着墙上的闲散神仙;可我的心里,那片盛开了一片花海里,藏了一个你。
高处不胜寒,红尘万丈,一点玉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