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对于出生在六、七十年代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来说,那是城里有钱人用的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中小学时期的我,春夏秋季节逢上雨雪天,有时临时借用父母亲的旧草帽去上学,这就已经是很体面的了,有时候没有草帽,就用装粮食的麻袋折进一个角顶在头上去学校,淋湿了的麻袋发出一股刺鼻的土腥味,班上同学都不喜欢这种味道。冬天下雪的日子,常常戴上棉帽顶风冒雪到学校,管它雪花满天飞舞。但脑海里从来没有想用雨伞的念头和奢望,因为我知道家里没有钱买。
所以,直到我高中毕业,都没有拥有过一把雨伞,但拥有过化肥袋塑料布雨衣,但这是在大雨漂泊的时候才用,大多数中小雨时候,我都是坚持沐着雨珠去上学。所以,以致后来使我养成了在雨中行走的习惯,感觉淋着雨滴特别的自在和舒服,就像干渴的小草逢上雨露一样滋润。
在我的记忆里,第一次在雨伞下行走,是寄于人的雨伞下。这也是深深刻在我记忆中的一次,让我几十年难以忘怀,常常在遇到雨天打伞就想了起来。
那是在我高考中榜后填报志愿后的一个下午,同班女同学杨和我同住在地委党校院子里,我是借住在表姐夫的宿舍。这天,天下着中雨,下午填写完报考志愿的我,走出学校教室的门,满眼雨雾,教室房檐下的瓦尖雨水流的哗啦啦的响,学校院子里积水成河,望着这情景,我站在教室窗外的房檐下,穿着一双半新胶鞋观望着,犹豫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有几个同学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随机打开了雨伞,穿着雨鞋,无所畏惧,有说有笑的进入了雨雾之中。我看到他们自在的样子,心里只有羡慕和自卑。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同学杨,戴着眼镜瞧着站在房檐下的我,轻声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让我和她一齐打伞回党校,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推脱说,让她先走,我等雨小了再回,可是同学杨她执意立在雨中,等着为我打伞一同回党校。
执拗不过,我只好难为情的钻入了她的雨伞底下,一同步入了雨中。但是,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时不时的脱离开雨伞的范围,暴露在雨中,害的同学杨也时不时地把雨伞向我这边倾斜,就这样将就着走了一路,路上冷不丁点说上一句有关报考志愿和有关班上的事。
其实,我这一路走的也很不自在,主要是有心理因素。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从来没有打过雨伞,第一次遇到和女同学一块雨中打伞的事情,心里既紧张,又感激,紧张和感激的情愫交织着。紧张主要是害怕同学们看见会说三倒四,造出影响。其实我平时在班上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很少和女同学说话,更不说单独一块走路了。尽管同学杨和我同住一个院子里,但从来没有一块行走过,偶尔碰上了就错开一前一后各自行走。感激主要是因为,同学能在大雨中想到我的难处,不畏人言,主动劝我与她同行,而且牺牲自己的方便,方便与我,并且这是我在城里第一次遇到的好心同学,我心底里当时很兴喜,自然而生的一种幸福感觉充满了一路。
因为伞小,到了党校院子,其实我俩各被雨淋湿了一半,但是谁都没有说什么,四目相对,这时候我才从正面较仔细的看到了同学杨的脸,透过眼镜,看到她的眼睛笑眯眯的,特别好看,给我留下了很甜蜜的印象。
是我先到党校房子里的,我站在房台上目送着她,望着她湿了一半的臂膀背影,她很不在乎,好象很开心的样子走向她家路上的雨雾中……
从此以后,我们俩再也没有见过面。因为我回了农村老家,等待入学通知。而她在城里,最后听说被那个师范大学录取。此后我从军校毕业分配部队后,每次从部队回到老家,都从其它同学中打问她的去处,但都不知去向。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想到这个情景,心里就很留恋同学帮助之情,总想能见到她,当面表达感谢之情,也许她已经根本就不记得这件小事了。
永朋2021年1月10日写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