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朋友圈的一串儿未读消息,点赞,羡慕,赞美,略带巴结的语气……稳稳坐在甜品店靠进橱窗的位置,嘬了一小口芝士莓莓,奶盖的香甜融化在口腔里,直沁心底,阳光透过橱窗的玻璃照到她的脸上,暖暖的。那颗已经如气球般憋掉的心又重新打满了气,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嗯,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眼角不禁浮上一抹笑意,直到刷到这样一条评论:“今天这日子,同哥竟然没出镜!”
稳稳收起了挂在眼角的笑,在评论区一字一句输入:“统一回复,地址在人民路133号,味道还行。别CUE同哥啦!今早一醒来就说要给我惊喜,坐等喽。”不久后又收到了一堆回复,“哇!好浪漫哟!”“真羡慕你们!”“有钱又有情调,是神仙爱情了”……
放下手机,她竟突然觉得有些冷,于是披上挂在椅背上的米色羊绒外套,一只手挎起蓝色的羊皮手袋,又拿起手里只嘬了一口芝士莓莓,起身离开。
今天是程稳稳和李同恋爱10周年的纪念日,准确来说,应该是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才不过4月,又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走在路上竞也觉得被日光盯得灼热。迎面走来一个抱着篮球的少年,边走边运着球,差点撞上她。
这样的场景使她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小区迎面碰上要去打球的李同,也是边走着边运着球,直到稳稳跟他打招呼:“咦?你家也住在这里?”“是啊,你也住这里吗?”李同一手抱着篮球,一手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稳稳顿了一下,随即道:“是啊,哈哈!真巧!”李同是稳稳的同班同学,前一周刚调到她的后桌。
这一次的照面之后,稳稳和李同之间时常发生种种巧合。明明一个住在东南角,一个住在西北角,但在小区里,小区门口,甚至于附近的超市,总能碰见彼此。这样的偶遇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们是命中注定要产生联系的。
稳稳想,如果她那天没去继父家吃饭,也没在那里遇到李同,现在的自己该是什么样?
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她低头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思考这样的假设尤其傻,自己怎么会是傻女孩呢,绝不会是。
到了家已是下午6点,稳稳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她铺开前两天刚买的格子桌布,摆上花瓶和香烛。门铃在她计划的时间里响了起来,打开门,一捧鲜花遮住了稳稳的视线,“女士,您订的蛋糕和鲜花,这里边还有个折扣券,请签收!”稳稳接过蛋糕和鲜花,轻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关上了门。
鲜奶蛋糕一定是要放进冰箱的,鲜花是特价处理的,部分花束顶外面的一层花瓣已经有些蔫了。稳稳坐在桌边,耐心将蔫掉的花瓣择去,又将花剪了梗,插进装了少量水的花瓶,然后继续忙碌起来。
一切布置完已是8点,稳稳坐下来打开了李同的聊天对话框:“老公,今天回来吃吗?”,她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却许久未得到回复。喝了口带回来的芝士莓莓,她竟打了个颤。芝士早已经融化,沉淀,稳稳是不爱将芝士和草莓混着喝的,可是李同喜欢。忍不住又瞥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回复,她端起那杯饮料,索性打开杯盖,一饮而尽。随即拿起手机,给李同去了电话,无人接听。再打,依旧是无人接听。
稳稳不再纠结电话的事儿,走进卧室梳妆,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枚方方正正的黑色天鹅绒小盒子,随即放进了上衣口袋。
看看时间,已是9点,倒也和自己计划的时间无误。稳稳将香烛点上,从冰箱拿出蛋糕,拆开包装,然后掏出黑色天鹅绒小方盒,轻轻打开,放在桌子上蛋糕旁边的位置。小方盒中露出了一截酒红色的丝带,在黑色的天鹅绒布的衬托下更显别致。稳稳心满意足地拿出手机,对着蛋糕,花瓶里的鲜花拍了些特写。然后站直身子,看着一桌的东西,总觉得摆放地似乎有些刻意,于是又重新挪了挪。
挪到觉得满意之后,她又拿出花瓶里的鲜花,摘了一盒花瓣,这里铺上一些,那里也丢上一些。布置这样的东西她是顶有心得的,要领在于要使得刻意的东西看上去很随意,这样才显得浪漫并有艺术感。因此撒这一桌的花瓣稳稳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好不容易撒完,她终于能够掏出手机来拍照。
稳稳坐在桌子边,一边兀自吃着蛋糕,一边修着图。“全景照里花瓶里的花明显比特写中少,Emmm, 那鲜花的这张只能下次用了”,她正自顾自地“筹划“着,门开了。
李同看了一眼程稳稳,嘴角掠过一丝戏谑,“呵,怎么又来了?不是不稀罕吗?”稳稳面不改色,好似对方只是跟她说了句:“我回来了”,她并不回应他的话,只说了句:“回来啦?我去给你倒点柠檬水。”李同倒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换了鞋走进屋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稳稳走进厨房,拉开橱柜拿杯子。选哪一个呢?目光扫到了那只金边印有粉色玫瑰图案的陶瓷茶杯,那本是鸳鸯杯,另一只在昨晚争吵时被她亲手摔碎了。想到这儿,昨晚的画面似乎又历历在目。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稳稳问。
““你烦不烦!””李同没好气地说。
“男的女的!!”稳稳越发控制不住情绪,“我知道是她!你们单位的那个!你是不是又送她回家了?你是不是跟她好上了?你说!”
她拉住他的衣角,让他给个说法,她想着,你快跟我解释呀,只要你解释,我就相信!再荒唐我也信!她明白她看重的并不是解释的内容,如果他解释,起码也是对她花了心思的!
李同越发显得不耐烦,“我送人回家管你屁事,我开我自己的车,做什么事情还要征得你同意?”他一把甩开她,程稳稳一个踉跄没站稳,磕在了玄关上,她皱着眉沉吟了一声,他并没有想理她的意思,快步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稳稳的情绪更加崩溃,转身走进厨房,拿起蓝色的那只鸳鸯杯就往地上狠狠砸去!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她更加抓狂。又打开碗柜,把“李同专用”的碗杂个稀烂,又发疯似的跑进卫生间,情侣牙缸,情侣毛巾,我去你的情侣款!
摔完牙缸,她正准备去找剪刀剪毛巾,李同打开了卧室门,和李同一起出现在她视线里的,还有她的银色行李箱。李同拉着箱子,快步走到程稳稳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服,“你他妈大半夜发什么疯?发疯是吧,呵……”一边冷哼着一边将程稳稳和她的箱子拖到门口,随即打开门,将行李箱重重丢出门外,然后指着门外说道:“再发疯你就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你还发不发神经?”程稳稳带着哭腔大声冲他喊道:“你的车你的房?!有什么是你自己的?还不是你爸妈的!你以为我稀罕吗?!我呸!”
李同突然松开了拽着她的手,温和下来,这突然而来的平静使得气氛有些诡异,随后,他盯着程稳稳似笑非笑道:“现在硬气了?……嗯!”他认同似地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即将程稳稳往外一推,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外面响起了李同的催促声:“水好了没?”稳稳方才回过神来,“好了好了,这就来了。”她挑了旁边的透明玻璃杯,满上一杯冰镇柠檬水,端着朝客厅走去。
李同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揽过稳稳道:久等啦,来来来,说着举起手机,稳稳顺势依偎在他怀中。“咔!”拍完照,她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黑色天鹅绒小方盒,解开酒红色的丝带,取出了一枚精致的戒指。
这戒指是稳稳前些日子在手工作坊亲手做的,李同付的钱。他不过是个公司小职员,这样一个戒指,加上包装,竟也花了近半个月的薪水。在这方面,李同向来是愿意的,一来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二来,他也知道程稳稳要的是什么。
稳稳将戒指套在手指上,然后顺势把手伸向李同,李同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赞美了句:“还真别说,好看!”一边拿出手机,“咔!”
洗漱好钻进被窝,枕边已响起了鼾声。她打开手机,李同已把合照发给了她,点开图,甜蜜而温馨,嗯,确实是爱情的样子。
稳稳打开朋友圈,刷到了李同的合照图和牵着手露出戒指的照片,配文是:“老婆,爱你!”她点了个赞,开始编辑自己的朋友圈,“回到家看到了老公的惊喜!很幸福,爱你!”放下手机,不过片刻功夫,她又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才一会儿已经有了十来个赞,以及她每天都能看到的差不多的评论,无非是“哇!好幸福!”“同哥真浪漫!” “我就想知道花了多少钱。”……
即使千篇一律,她也爱看,她爱这种感觉。这时李同的手机震了一下,稳稳瞄了一眼正熟睡的李同,并没有要去拿他手机的打算,她知道是昨晚跟李同呆在一起的女同事发来的消息,但她不愿意去细究。此时,她更加坚信自己是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