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性一直很差,对于10岁以下的童年基本上没什么概念。在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能够回忆起的估计就只有和父母一起在外漂泊的那几年了。而且其中很多记忆还需要他们提醒才能找到些模糊的轮廓。
如果你出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孩子,那么你的周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南下打工的父母。我的父母在我两岁时去了东莞,在我十二岁时才回到家乡,整整十年。那个时候的东莞还不是现在人们说起总有一丝促狭的东莞。这座城市给我留下的印象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尽管当时的珠三角正在以光速发展,但你可能没想到那在那些城市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外乡人的汗水。而当地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对于这些漂泊异乡的人来说是带有轻视的。他们在面对外来者时,隐隐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这种地区歧视至今仍旧存在,和种族歧视有些相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想来用在很多地方都挺适合的。
我记得我第一次被送到这座城市时,看到的是十几个人挤在一个两室一厅的出租屋里,当然出租屋面积也并不理想。后来母亲才告诉我这条件已经改善了,他们刚来的时候甚至住过天台搭的大棚。我该庆幸当时自己当时还年幼无知,还没体会到其中的心酸。记忆中留下的也大都是每日必有的零食,和同住的长辈的无限宠爱。他们多数都是与我父母相似的、背井离乡来到这儿的打拼者。他们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他们远在千里的孩子。
印象当中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七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持续十几日的燥热。那天早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随母亲去菜市场买菜。走到楼下时看见不远处的下水道旁聚集了一群人,人群中有着一块扎眼的白布。从中经过的时候母亲哄着我不要看那边,可我还是隐约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听到什么“凶手”“死得好惨”之类的字眼。后来偷听到母亲同邻居的谈话才知道,那个人是被凶杀抛尸到正在施工的露天下水道,然后随着暴涨的雨水冲到我们这里的,尸体捞起来时都已经浮肿了。那时的我还处于在看蓝猫淘气三千问,相信科学与世界都是爱的阶段,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人要杀自己的同类。以至于后来我做过好几次噩梦,梦里面都是那白得扎眼的布。
我在东莞从四岁待到八岁半,其中六岁那年因为母亲怀孕难以照顾我又回到家乡一年,弟弟出生后又被接回他们身边。城市是残酷的,它没有家乡柔软的青草和悦耳的鸟鸣,带给我的回忆也不见得有多美好。所以我不能理解父母回来时对那里竟然还有些许眷念。后来我才理解,也许那不是眷念,而是父母对于他们年轻时的热血拼搏的追忆。他们小时候由于家庭条件的原因并没有接受多少教育,在二十几岁时遵从父母之命理所当然地成家,然后有了我,然后也许在某一天无意间听见从外面世界回来的人的吹嘘,才有了一颗要外出闯荡的心。我不清楚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度过多少心酸的日子,可我知道今天的我能衣食无忧全都是因为他们的付出。
也许我以前并不喜欢大城市,现在也没多大改观,可那却成了我现憧憬的地方。即将踏入大学的我,也如当年的父母一样,有了热血与拼搏的欲望。如果生活中总有些事避无可避,那就尽我所能去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