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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午夜的烟花
太阳下山之后,大街小巷中的路灯就通明地亮起来了。站在大街上一眼看过去,整个城市中完全没有黑暗的地方,到处都充满着光明。
王阿姨带着小玲玲和宁翠他们,四个孩子逛着街,欣赏着焰慕的繁华。小孩子们指这指那,问东问西,城市中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一个新奇的存在。尤其是丁越和冯驰,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爱上这座城市了。
广场挤满了人群。大家都在庆祝欢乐节。人们在广场上跳起了舞蹈,唱起了歌,大家的心情都好极了。
广场上有一个鲜花展览的会场,一阵扑鼻的香味迎面袭来。这浓郁的香气让丁越三人差点缓不过气来。他们可没有在家乡闻到过这样集中并且浓烈的香味。
走进会场就更加让他们吃惊了。虽然现在只是初秋时节,但是这里的花朵除了刚刚开放的菊花,还有在春天里绽放的桃花、薰衣草,在冬天傲然挺立的梅花等等。他们曾今见过的鲜花,在这个会场里他能看到,并且开得茂盛,香气浓艳。
“梅花不是在冬天才开的吗?为什么现在就有了?”宁翠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王阿姨问。
王阿姨解释说:“这里的花都是在环境最好的实验室之中培育的。我们有最先进的科学,可以保证世界上任何花朵都能够旺盛地生长开放。”
丁越和冯驰都“哇”的一声表示羡慕,这个城市果真是充满魅力。
王阿姨带小玲玲去上厕所,告诉他们等下在冰激凌店里找她,放烟火的时候请他们吃。
从鲜花展场出来,宁翠感觉这座城市在失去真实。广场上喧嚣异常,然而她的心中一片平静。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宁翠把丁越和冯驰拉到自己身边,说“姐姐带你们去一个漂亮的地方,怎么样?”
“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还要漂亮呀?”两个孩子好奇的问道。
“你们跟着我来。”宁翠边走边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宁翠带着两个小孩走了很远,街道上也越来越冷清。这让丁越和冯驰变得不耐烦,开始怀疑是否有那么一个比广场上还漂亮的地方。
宁翠把他们带到了城市的郊外才停下。这里的地上长着长长的野草,漆黑一片,和不远处的城市里面比起来简直是荒凉至极。
等不了一会,丁越和冯驰对宁翠吵吵囔囔。他们急着要回到广场上,吃王阿姨买的冰激凌,还有烟火要看呢。
而且回去的时候又可以吹着热空调,和小玲玲玩游戏。而不是在这个郊外吹着冷风,什么都没有。
宁翠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她抬头看着天空,然后蹲下身子,对他们说;“我们走吧。”
“终于可以回广场了。”丁越和冯驰对宁翠拉着他们不让回去都感到不开心。
“我们不回广场去。”宁翠一脸郑重的看着两个孩子,“你们忘了我们是出来干什么的吗?”
冯驰想了一小下,说:“我们下午出来晒晒太阳,逛逛街。那条鹅卵石的路踩得也很舒服。然后晚上嘛,我们和王阿姨还有小玲玲一起去广场玩,然后看烟花。”
丁越想起了下午宁翠的话,他说:“我们是去寻找大海的。”
宁翠说:“对啊,找到大海我们还要快些回家呢。”她用手指指了指天空,“你们看看这里的天空。”
丁越和冯驰看着天上,漆黑一片,同时也十分静谧。不知道宁翠想让他们看什么。
这个时候宁翠提醒他们说:“这座城市的天空什么都没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眨眼睛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时他们才终于明白了感觉中这座城市根本中的不同之处,——这里的黑夜从来就没有过月亮和星星。
低下抬起的头,就能看到前面的城市,那里光明得如同白昼。惨白的灯光在郊外看来,像是比绘柏每年的风沙过后还要难看压抑的颜色。城市里和上方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个没有自然的地方。
宁翠再让孩子们转过身,往郊区更远的方向看,他们方可看见那颗被城市光明照得微弱的导航星。丁越和冯驰想起拾荒老人的话,这颗导航星指引着大海的方向。
丁越说:“但是,我们不去和小玲玲说声再见吗?”
宁翠抚摸着丁越的小脑袋,微笑说:“我听说大海里住着美人鱼,每天清晨蒙蒙亮的时候,她们就会游到海滩上收集月光。你可以向她们要上一两个贝壳的星月之光,等我们回来时,你把它送给小玲玲,怎么样?”
“我一定要先把贝壳送给她,她肯定会先喜欢我的。”冯驰抢着说话,偷笑地看一旁的丁越。
小孩子毕竟还是不懂离别,所以这片刻的一些犹豫马上就烟消云散。
于是宁翠三人往郊外的远方走去,不再回到城市里。这个时候,广场中央开始放烟花,三人驻足观看,午夜的烟火往上飞翔,就像迅速长大的花杆,划出一条彩色的光路,想要长到天空之上。然后,它们终于失去了再向上的动力,于是生命在这一个瞬间绽放,一朵朵烟花往四周盛开,果真像是镶嵌在天空的星星,并且还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然后,就熄灭。
一朵朵烟花前仆后继地飞翔,绽放,闪烁,熄灭。好像他们的出生就是为了迅速地终结。
这可不是天空的星星,永恒的星星。
(十八)深秋的森林
深秋的时节,他们来到了城市边缘的森林。
一片火红得要烧起来的叶子,落在宁翠的肩上,丁越踮起脚跟从姐姐的肩头拿下。这片树叶依旧有着生命的光泽和柔嫩,不像脚底已经枯黄许久的其他树叶。脚底的这些树叶,不但失去了生命,灵魂也已经还给大地,准备来年的重生。
他们一边往森林里面走,一边抬起头看高处,有一排排的枫树在树林里面随着微风摇曳。枫树叶红的绚烂而又热烈,今年落幕的时候,都要用最后一场美的展示来留在在世间的踪迹。
远处还有四季常绿的松柏,还有腰围巨大的榕树,还有许许多多他们没有见过的参天大树,和丁越一样高度的小树苗。只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一棵树都在这片森林中很久了,一直这么静谧,即使它出生,即使它死亡。
人类踩碎落叶的声音也没有惊醒任何一颗古老的生命。他们是在沉睡还是在沉默?自从他们的种子发芽时,就已经经历了人间的几世。
森林里有微风吹过,许多枝叶轻轻地摇曳,作为一种对于大自然风声的回应。已经落去了所有枝叶的光树杈有些哧哧作响,那些依然茂密浓绿的松柏则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在深秋的时节依旧在宣告着旺盛的生命。
丁越走到一棵柏树下面,树下只有少许被风吹落的绿叶。丁越用手摩挲着这片树叶,细腻柔嫩,不像是一个凋零的生命,反倒是一种勃勃生机的感觉。
丁越想到了他们经过沙漠中那片绿洲时看见的那颗遮天盖日的大树,他也是一年四季的绿意旺盛,只是比起这里的大树来苍老了许多。
宁翠听过少年何牧给她讲的故事,他俯下身子对丁越说:“沙漠中圣树的种子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离家很远很远,在沙漠中扎下的根。”
这句话说完,森林之中有了不宁静的声响。每一颗树木突然间就有了人形的生命,有的缓慢睁开两只浑浊的双眼,但感觉可看透一切;有的转过身子,将正面朝向宁翠,眨巴眨巴着一双眼睛;一些小树苗蹦跳着围到了宁翠的身边。
丁越张开大大的嘴巴表示惊异,冯驰也摸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晕。这些苍老的生命这个时候苏醒过来了。
围着孩子们的树木当中,一颗最老的柏树跨出一小步,却过了很长的时间。时间对于它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难以打发的东西,所以森林中的一切对于人类来说都显得异常缓慢。
“你们见到过那颗在沙漠中的大树?”老柏树问。
宁翠拍拍丁越和冯驰的肩膀,让他们平静下来,她回答说:“嗯,是的,他在炎热的沙漠中,比你还要茂密呢。那里有一片绿洲,绿洲上的人都说他是天神对沙漠中生命的眷顾。”
老柏树又是一阵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才接着说:“那是我的哥哥,他还在呢。森林边缘的孩子们告诉我,它们感到了一颗老树的根须,很老很老了,却还一直在用生命往这里延伸根须。”
“我比哥哥小三千岁,我是这片森林里最老的树了。树是最沉默的生命,父母在枯萎之前对我说,它们一直能够感应到还在种子的时候就被大风掠夺出去的哥哥。它们让我等着,它们感觉哥哥终究会回来。”
“哥哥的根已经来到这片森林的边缘了。到这个他生出的地方还要几千年。而我地下的根已经开始在慢慢腐烂。他就在眼前,可作为一棵树,一米的距离也怕就像你们人类一生的隔离。我是等不到了,只能我的子孙们告诉他这个家的故事。”
宁翠看着老柏树盘根错节的眼睛(实在是分不出哪里才是那双眼眸,她只是仰视着老柏树),说:“它曾今接受过大海的滋养,它的生命现在还像以前那么顽强。绿洲上的人说它花了三千年发芽生根,三千年枝繁叶茂,他还需要三千年把根触及这个走失了好久的家。”
听到了哥哥的消息,无法得知老柏树是欣慰还是哀伤,只是说道:“原来是大海的滋养,他一定能够回。大海两千年前到这里时,也给我带来过哥哥的问候。你们如果想去寻找她,顺着树木摇曳的方向走,出了这片森林再继续往东,走不远你们就可以到达。”
丁越听完老柏树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有些粘滞的绿叶,他用小手捧向老柏树的面前。“这是我在沙漠中捡的一片叶子。当时我觉得很漂亮,很好摸。”然后,丁越郑重地蹲下身子,将这片圣树落下来的叶子埋在老柏树旁边的土壤中。
老柏树微微弯曲了一个角度,看着这片哥哥身上落下的绿叶,他似乎点了点头,但动作并不能让丁越察觉。老柏树发出一声低沉嗓音,辽远绵长,然后林中的风就停了。尔后,整个森林又归于了一片平静。那些围过来的树木还是在他们原来的位置。
他们是树木,在一块土地上扎这根,原本就不会离开生育成长的地方。
丁越不知道老柏树最后那一长长的声音里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对亲人的呼唤呢?丁越心想,我也要回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