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左
01
我见过很多女孩，有的安静，有的要强，有的光彩夺目，有的患得患失……但能真正称得上酷的，我只认识一个。
她是我曾经的同桌，我们前两天见面了，五年未见，彼此还是那熊样。
提前一天时，她说第二天需要去医院一趟，我有点纳闷，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她虽然瘦但身体却一直很好。
问她原因，她说：“我感觉脑袋有坑，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确实有坑，我们下午在商场刚遇到，她便摘了帽子，熟悉的大嗓门又在我耳边炸响：“TMD白花了我几百块钱，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太心疼钱了，要是检查出点毛病，我的钱也不至于浪费！”
然后她旁若无人地讲起了检查经历。
“当时我在后面排着队，看到前面的女孩把衣服拖了，我心里就想这TM做检查怎么还脱衣服。轮到我时，我上去就问医生要不要脱衣服，医生说不用。我说那为什么前面的脱，医生说人家检查的是腰，你检查的是脑袋。”
“你说我像不像个傻叉？”
“不像，就是。”
她有着极强的社交能力，惯常的套路就是单刀直入，从不在乎你说的是什么，上来就讲她自己的故事。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带入她的节奏之后，三言两语，你们就算认识了。
对熟人如此，对陌生人，更甚。
用她的话来讲便是：我每次坐火车，下车时左右一长溜的人便全认识我了。
02
我们认识八年了，2010年大家的高考成绩都不怎么样，然后同到了一所补习学校。
我比她早去了一个多月，那时我坐在教室最后，吊儿郎当，每天沉迷于睡懒觉和逃课。她来的时候也实在没有更好的位置，于是就搬一张破桌子坐在了我后面。
8月，正是天最热的时候，她顶着一头浓密的长发，蓬松中带着几分杂乱，身体瘦得像一根麻杆，没带什么书，刚坐下就开始和身边人套近乎。
“喂，我是从……来的，咱们学到什么地方了，你给我讲讲。”
“我高考考了……分，英语还行，就是数学考得像白痴一样，太差了。”
划重点的地方又到了，这就是她和人聊天的一贯风格。
我没回头，但下课时她就拍了我一下：“同学你好，刚才我去办公室时，班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我没犹豫就直接过去了，班主任一脸懵逼：“我没叫你，你是不是弄错了？”
再回去时，她和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我也笑了，于是我们就算认识了。
也就三五天的时间，她差不多就和全班人混熟了，一部分是自来熟，一部分是因为人家从后门出去时，她就指指点点：“那谁，你衣服没穿好……哎？你的脸怎么了……你好，虽然咱们不认识，但我看你学习很认真……”
胡诌八扯一通，不熟也就熟了。
她像云一样飘忽不定，开学没几天就陆续出现了迟到、早退、逃课等情况。之前我一直认为这种事只有我这样人才做，于是当她展现出了这种傲人天赋时，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些共同语言。
“你逃课干嘛去了？”我问。
“回去补觉呀！每天早上起那么早，我根本受不了。”她边吃零食边回答我。
她逃课动的脑筋很足：班主任的课不逃，数学课不逃，剩下她觉得不重要且老师看起来好说话的课，随心而逃。
所以尽管她一直逃课，但从来没被老师抓住过。
03
元旦时，她把我之前的同桌赶走了：“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坐？我想和东哥坐同桌，让他辅导下我的学习。”
我当时的同桌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搬着桌子到了一边。
最后半年，我和她就成了同桌，她是我见过的身板小但嗓门最大的女生，指东骂西，颇有一番将军的风采。
下课时我会拿手机听一听汪峰的歌曲，她知道后直呼“老土”，然后把她的耳机递给我，放了一首《客官不可以》，然后说：“哥，以后听点年轻人的歌吧，求你了。”
在那个大家都很土的年代里，她也展现了特立独行的土：头发经常蓬乱得像个狮子，要么就随便扎个丸子，秋冬季节经常穿一件土黄色的大衣，下雨后，靴子上还会沾着泥巴……
靠门，风大，偶尔她会把两只手揣在大衣的兜里，翘着二郎腿，歪着头听老师讲课。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从来不记笔记。
她说她的英语不需要学，随便考都在120以上，于是在那一年的补习时间里，她没做过一张英语卷子，每次都是拿我的胡乱一抄，然后老师讲老师的，她挺着脑袋神游四方。
但在数学上她却显得极其认真，不会的题会反复问我，偶尔放半天假，还会拉着我给她补课，把没学会的题再拿出来研究一遍。
我说我的报酬是什么，她随手就扔给了我一包幸运面（一种方便面的牌子）。
太熟了以后，骂人无法表达她的亲切感，于是她便开始挥拳打我：“喂，东哥，吃我一拳吧？”然后拳头就落在了我的后背上。
三五次后，我心想：这孙子是从哪座山上跑下来的，全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
她还会挑衅：“爽不爽，哈哈，有种你也打我呀！”
看她那么皮，后来我就差点没打死她。
04
她那年高考数学138分，第一年成绩是71。
之后就经常满世界扯：“要没有俺东哥，我根本考不上大学。”
本以为吊儿郎当的她之后也经常瞎玩，但上大学后，她像换了一个人。专业是她拿手的英语，虽然上课还是想听就听，想走就走的样子，但课余时间便再也没闲着。
利用专业，她开始做家教，在教育机构代课，由于上课风格独树一帜，备课认真、爱瞎扯、主动和学生打成一片、她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代课老师。
那时候我在山东，她在山西，偶尔联系时，她一般都在去上课的路上：“我去代课了，回头有机会咱们聊。”
13年的夏天，她和她家鹏哥来山东玩时，我刚好在济南打工。在趵突泉门口我见到了他们，她戴着遮阳帽，黑墨镜，小挎包在身，洋气十足，她鹏哥在身后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行李包，巨大的反差让我无言以对。
看来宠女友的男朋友，外出时都是苦力。
那之后的五年我们再没见过，大三后半学期，她说也有考研的打算，然后就在一边代课一边备考的情况下，她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上了英语方面的研究生，去了重庆。
想起来，她的执行力很强，感兴趣的事情就做到底，不喜欢的事情别人怎么说也没用。用她的话来讲：“我开心了都好，我不开心时谁也不鸟。”
读研时她继续自己的代课生涯，科目换成了雅思，机构大了很多，报酬也多了一些，平时她发朋友圈不多，偶尔一条，要么和狗狗有关，要么和英语有联系。
就这样，中学时最不爱学习的人，上了大学后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励志典范，前两天聊起时，她说：“你看，咱们俩当时都是最爱逃学的人，现在都很自律的。”
可能还是那个道理：喜欢的事情就做到底，不爱的事情再怎么都不想做。
骨子里有相似的地方，所以八年后，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吹牛逼。
05
时光赶着人长大，那天东拉西扯半天，便感觉到了彼此的成熟。
作为一个女孩，她对很多东西都看得很透，当别人还揉着眼睛傻傻期待的时候，她已经牢牢把一些东西攥在了手里。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对外力的依靠很少，靠自己，所以活得很洒脱。
反过来也能讲，她认识的人很多，但能与她真正可以保持长期关系的人很少。在快节奏的生活和个人快速蜕变的节奏下，几年没见，她可能就把你甩在身后了。
我们聊起了以前的一些同学，很多其实都还在朋友圈里，能看到动态，但不知道怎么再去联系，怕没有话说，怕尴尬，后来索性就那样过去了。
大家都对未来有了清晰的规划，都走在路上，然后用自己的行动来添砖加瓦。她本来打算暑假一直在重庆代课，之后再去成都正式上班，后来还是先回家了。
“放松几天，然后又是新的人生。”她说。
想起我看过的书，她的自我意识有点像《飘》里的斯嘉丽，但在情感上又比斯嘉丽看得透；在行动力上像《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查理斯，但没有查理斯身上的悲苦色彩，也没那么极端，快乐的成分多了很多，因此自由也多了一些。
毫不做作，在她好看的皮囊里有着稳定的汉子性格，敢爱敢恨，大嗓门，脏话挂在嘴边，任何场合下都不怯场，敢开几乎所有人的玩笑，但有喜欢好看的衣服，喜欢做指甲，在乎自己的发型和眉毛。
那天见面，她的指甲上面涂着各个运动品牌：耐克、彪马……这独树一帜的风格，也是没谁了。
那么，她像什么呢？
像一阵风，抓不住但力量感十足；
像一朵云，貌至简却又飘忽无定。
今日已定，来日可期。
酷的人，都已走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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