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由一棵没长叶子的树引发
过年放假那会儿，曾带着四岁的小侄子去河边散步。
我说：「你看河里的冰化了，春天来啦。」
他问：「春天是什么？」
我说：「……春天就是……树长叶子了，花开了。」
他指着旁边光秃秃的树，反驳我：「姑姑你看，树没长叶子，春天没来。」
我在心里纠结，该如何跟他讲述这种生长在温带落叶阔叶林带的树木，为抵御寒冬，牺牲叶子来减少水分和养分的损耗，到了春天积蓄力量等待重生，这需要过程……
我整理了半天，最后跟他说：「走，姑姑带你去看狗。」
转移话题的我有着充分的理由：
第一，说这些他听不懂，甚至可能引来他的更多问题。第二，对于解释这些我感觉很无趣。
懒得用情，懒得浪漫
现在回头评断，那时我的内心就像那棵因经历寒冬而变得光秃秃的树一般，没有丝毫的灵动与生机。四岁的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多么科学多么专业的阐释，而是我即将展现给他的因未知而丰富的世界。
「仅给予孩子像是科学或地理这样单调的知识，这对孩子内在的成长与发展毫无帮助。他们需要知识，也想得到知识，但给予知识的同时，必须要能满足他们的情感、想象力以及孩子内在的诗意。」
科瓦奇的这段话，戳中了我因为过于功利而无法浪漫起来的心。所有忽视孩子情感需求的大人，像我，都是因为太懒，懒得用情，懒的浪漫。
于是最后，孩子懒得接受知识，懒得感受美。
唯一要做的是点亮那团光
六七岁的时候，我爸曾努力地教我唱《一剪梅》。
「真情像梅花开过，
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
为了让我记住歌词，他一句一句给我描述，描述如梅花般无法被冰雪阻隔的真情，描述经历过寒冬后绽放的春天。我妈劝阻他，认为他在白费力气。结果是，我的确无法理解透彻，也没有记住歌词。
但是他的描述，点亮了我心里的那团光。
我在心里认定了这些词句中的美，虽然朦胧，但却让我充满期待。在我成长到能够完全理解这些意思之后，这美放大了不止十倍。
「当你真正了解一样东西时，就像是内在有了光亮。随着你长大学会更多东西，内在的光愈多，你所明白和了解的也愈多。」
孩子自己会慢慢认识这个世界，大人们要做的是：点亮他心中的那团光。
我显然是遗忘了记忆中的这个桥段。读完科瓦奇描述植物的文字后，我分分钟地想让时间跳转回去，重新给小侄子讲述那棵在春天还没长叶的树木：
「这棵树是太阳和大地的孩子，就如同你有爸爸和妈妈一样，这课树以大地为母，以太阳为父，在太阳和大地之间生活。春天是它长大的季节，它会长出鲜绿而茂盛的叶子。但就像你不能一天就长大一样，树木的长大也需要时间，现在你还看不到它的叶子，因为它在慢慢吸取太阳和大地的滋养，储存生长的力量。」
相比于查尔斯.科瓦奇的艺术般的语言，我的「用情」显得费力 ，因为不仅要保持灵动与浪漫，还要保持其背后的「真」。这需要用心观察和体验，然后再以艺术的方式去呈现。虽然我的描述还不够优秀，但是对于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已经足以点亮他心中的那团光了。
这个夏天，需要疯长的不只植物
除了点亮孩子心里的那团光，最关键的影响还有，作为描述人的我也同样享受到一种诗意的美！
天地间浪漫起来，干涸的心也丰沛起来。
保持这种享受的状态，就算是面对即将化为「盘中餐」的蘑菇与洋葱，我们也会乐于将其变成一堂属于孩子的充满人文气息的植物课。
「蘑菇就是一种跟婴儿一样，睡多于醒的植物，在植物学中被称为菌类。婴儿喜欢什么？你知道婴儿只喜欢喝牛奶。婴儿不会想要到户外也不爱玩。蘑菇不喜欢在阳光充足的环境，喜欢黑暗阴凉的地方，蘑菇生长的地方潮湿阴暗，而且远离阳光。绿叶和花朵需要阳光才能生长，但蘑菇这种菌类没有叶子也没有花，所以蘑菇是植物世界的婴儿。」
「对我们来说，洋葱是个好朋友，虽然不像那些骄傲的亲戚一般美丽，但却很真诚，在厨房中特别有作用。下次你闻到洋葱的香气时，要记得这个香味本来可能会跑到花朵及果实上。只有将香气留在地下，才能成为如此辛烈的味道。」
这些文字是从《科瓦奇讲植物》中摘取的，蘑菇的那一段我尤为钟爱。诗意的比喻没有妨碍科学知识的传达，孩子除了知道蘑菇的习性与特点之外，还被其科学知识以外的「可爱」打动——蘑菇是植物世界的婴儿，它喜爱睡觉、不爱动。这样生动的比拟，让孩子获得了美感体验，获得了情感与想象力的满足，他的心中会渐渐被爱充盈。
不幸的是，我们通常的做法是直接告诉孩子：蘑菇是一种菌类，无叶无花，生长在潮湿阴暗的地方。更差一点的，就像我一开头表现的那样，会敷衍地跳过这个问题。
若一开始，用无趣生硬的方式来为孩子描绘世界，日后还期盼着他能充分感受到美，这实在是一厢情愿。孩子的美感培育就像一盏灯，我们就是那个点灯人。可就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先燃烧起来、光亮起来，又怎么去点燃孩子。
万物有灵且美，大自然从一开始就赐给我们感受美的心，如果不能善于利用这个礼物，把它的精神价值透过爱美之心普及到我们与孩子的生活中，岂不糟蹋上天的美意。
这个夏天，需要疯长的不只植物，还有我们那颗「爱美」的心。
*以上绿色段落摘选自《科瓦奇讲植物》
文中插图均来源于《科瓦奇讲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