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无意间翻找出初恋男友的校徽,不禁想起许多往事。
我们相识于高二,是分班后文科的同班同学。他长得很高,阿拉伯式的黝黑肤色,牙齿很白,肩膀宽宽大大,却总爱佝着脖子。他的嗓音和语调与旁人的不同,虽然听起来有失和谐,但却莫名吸引人。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常常开玩笑似的打趣我,出其不意的轻轻拍拍我的头,说着"可爱"。由此,我便对他多多注意起来。
青春期的我懵懂又无知,笨拙地成长着,爱好和学习着十分有限的东西,比如口琴、哈利波特、童话故事、魔法等等并不算流行的存在。而他在我的认知里实在是个时髦的人。
他喜欢足球,讲起来头头是道,什么"拜仁慕尼黑""德甲"云云,我完全听不懂,却听得很愉快。那时候,他喜欢艾薇儿,常常在班里的公放电脑上播送他喜欢的歌曲MV。我以前很少听影视配乐之外的歌,很少听摇滚、流行等音乐,却把艾薇儿的专辑全部听了一遍。后来他转而又爱上后街男孩,我便循着他的听歌轨迹一首一首听。还有电影,一向只看魔幻片、儿童片、迪士尼梦幻电影、文艺小清新外语片的我,开始看一些诸如《蝴蝶效应》《无耻混蛋》《飓风营救》之类的不常接触的片子。
他爱好的一切,我都去了解,只为了在他与我说起这些的时候,能跟上他的思路和节奏。
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却主动追求他,向他表达萌动之情。他不知为什么,竟回应了我。
还记得正式确认交往的那一晚,我们分别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结束之后,我们相约到大草地上,他问:"我们是一起的吧(一个战线的意思,我猜)?"我点头,他便靠到我身上,一下子亲近起来,吓了我一跳。
后来,便有了我们牵手、拥抱、初吻、大晚上通信息和打电话、互相背诵电话号码、看他打篮球赛、看他打排球赛、在他跑完接力赛后扶着他走、一大早偷溜出家门去吃螺蛳粉、跑到班主任家的楼顶抱抱、在班主任楼下的草地上抱抱、在教学楼顶层的小隔间抱抱、深夜在圣湖的走廊上抱抱、在篮球场上抱抱、在足球场上抱抱、一起当小老师上英语课、一起在家长会上唱《you raise me up》、一起准备英文辩论赛、在泼水节时用一盆脏水浇他一身湿、一起骑自行车逛老城区、一起进要倒闭的天主教堂、带着自行车乘船渡江、争吵、吃醋、闹分手、冷战、和好、一起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逛街、买好吃的鸡腿、在酒店房间里亲吻等等还算快乐(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青春过往,甚至还幻想起与他相关的未来。
可是后来怎么了呢?就是那次自主招生考试之后,我的心境突然变了,突然不想跟他一起迎接未来了,莫名其妙地在高考前提了分手。这是让我希望世界上能有后悔药的一件事。
那一段时间真是难熬啊。他似乎腮腺还是淋巴出了点问题,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我好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却拉不下面子。心想,这样尴尬的情况,全是我的错,我应该主动道歉。但却又别扭地等着他主动与我联系,想着:"如果他真的觉得我对他重要,一定会主动哄我的。如果没有,那就根本不喜欢我。"
成夜的哭泣,成夜的失眠。情商高超的班主任在我们关系好的时候把我们的座位调得很近,如今却让我们隔在了教室最远的两端。
那段时间,两个人都别扭着,谁也没跟对方说话。冷着脸,互相睥睨着。我多希望他好好说点什么呀。
后来某位同学的大学酒,我们都去了。看到他来,我很紧张,就着塑料碗喝白酒,兑了饮料、酱油和汤汁,喝了好几碗,结果没出息地醉倒了,丑态毕露。听其他同学说,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我哭着说了很久很久的英文。后来到了酒店,闹着叫着要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打通之后自己说了什么……总之对自己的酒品感到很是尴尬。
后来我们在医院的凉亭里见过一次,他邀请我一起旅行,去哪里都行。我拒绝了。他又说,那三年之后,如果他还想或者我还想,我们再见面好了。我莫名感到生气,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发了一条傻逼兮兮的说说抱怨,结果他看到了,并生气地质问我。想来那其实是他冰释前嫌的尝试吧。
一起旅行吗?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呀。我的问题在于自身。那个时期的我是困惑而自卑的,慌里慌张,不知怎样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也无法好好爱自己,甚至觉得自己不配被爱,认为他与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我本身,而是因为荷尔蒙和青春的萌动;害怕有一天,当他发现我一无是处、有着无趣的灵魂时,会感到厌倦并最终弃我而去。
接下来的两年多,尽管我们住处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五百米,但除了一次擦身而过的偶遇之外,我们居然再也没遇见过。期间我轻度抑郁且暴食症,调了很久才慢慢恢复。我记得他的QQ号,常常搜出他的个人资料页,却从来都不敢加他为好友,只是看他更新的个性签名、听他最近常听的音乐。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像追星一样,偷偷窥视着他的生活。
两年后的一月,我忍不住再次联系他,他却有了新的女朋友。我还变态地找到了他新女友的QQ,搜着看她的空间,看到了他们的合影——虽然只是下半身在镜子里的倒影,但我相信那就是他的腿。当年四月中旬,我接受了芋的追求。四月底,他忽然联系我,想约着见个面。五月,他得知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便很少再联系我了。
我们之间是有时差吧,没有哪一次是"刚刚好"的。
有再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在家乡,就在我家楼下,我们去了卖豆腐角的宵夜摊,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他没有多看我,时不时瞄着手机,我想他大概有事吧。
第二次是因为共同的朋友相约KTV,我当时蓬头垢面地去了,看到打扮齐整的他,不知所措,紧张兮兮。
后来,因为我反复的骚扰(删了QQ又复加),他似乎感到生气和不耐烦了,问我有完没完以及"就这样结束不好吗",我回了个"不好"之后,请他屏蔽、加黑并删除我的联系方式,他照做了。我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时候,高中班长却约我们一起唱歌,便有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这次我尽量穿得齐整了些,唱歌的时候也放松下来,见面后像普通熟人一样说话、配合着唱歌、一起吃饭,然后道别。
这大概真的是永别了吧。即使想念,我也绝不会再次打扰他的清净了。而世界上的人多如蝼蚁,我们的缘分太浅薄,哪里还有机会邂逅呢?
前男友回忆录的标配:1、我很感激他让我明白,在爱别人之前首先要学会爱自己,如果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是无法享受爱情的;2、很感激他打开了我的眼界,让我接触到自己曾经没有注意到的新世界,让我明白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性格,要理性追求自己所希冀的一切;3、我对他感到抱歉,抱歉之前这么极端和粗暴地处理事情,让我们的关系结束得如此仓促和草率,而没有与他真正交心交谈;4、再也不想用那样冲动的方式结束恋情了,不想再次承受那样的灵魂枷锁——从此以后会尽量严肃对待自己的人际关系。
最后便祝愿他一切安好吧,愿他能过得一如从前那个恣意潇洒、眼神骄傲、外号"上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