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的流云从四面奔涌汇聚,一团一团聚拢在天边,匆促而隆重的堆砌着最初的暮色,从流金到玫红,再到黛紫,最后疲惫不堪的凝聚成细致而厚重的铅灰。
有苍白的光团,从东山的缺口中淡然却不容忽视的透露出来,并且以一种温柔的敦厚渐渐渲开亮而收敛的银光,吸引并安抚着苍茫暮色中所有茫然怆惶的灵魂。
回巢的倦鸟兀自在头顶抖落三两声寥落而疲倦的归声,有细细的松针随之飘下,簌簌如春雨敲打轻衫,亦像水珠滚落荷莲,扎在耳朵上,脸宠上,居然有股生生的疼,机泠泠的刺激着恍惚的神经,扑鼻而来的是松木苦涩而醉人的冷香。
松林之外,月似银盘,正攀附着那曲线优美的山坳口的坡壁,一点一点爬上淡墨般的天空,尤如智慧的触角,用不可捉摸的轻巧的脚步,伴着寂寞,奏起天籁,悄然划破夜之黑,夜之惑,夜之幽暗封闭。
林内,归来倦鸟的扑腾声与啁哞声逐渐疏落,终至万籁。除了偶尔一两声不知名的虫鸣外,林子里似乎只剩下我的呼吸声。
明月在天,我独坐松林,穿越寂静的幽远,林子外的江声带着泠泠的水气顺风而来,一阵接着一阵,清晰复又模糊,听着这静夜中唯一澎湃着的激情的舞者,我甚至可以想象月光是怎样的将那江水推开。
昼的喧嚣越离越远,大地开始痛快的呼吸。
第一滴清露,在大地的呼吸中渐渐丰盈,最后凝结在这万壑松坡的针叶上,晶莹剔透,随风坠落,于额角,潜入我枯竭的脑海,汇入经络,点着我呆滞而荒芜的血脉。
我们可以放弃那旖旎的宫槐,富丽的车辇以及夜夜笙歌的锦绣,但却损失不起朝露与那山巅的夜霜,而幸运的是,我却可以在此时,在众人以怅惘的心情怀念露珠的清静之味时,伸手啜饮这满山的清露。
并且,还可以在风的心跳里,点燃一场大醉,尽情幻想在宋朝的某个晚上,在我身处的这片松坡上,一位词人,曾经怎么肆意的放纵精神的痛。一声叹息,越过千年岁月,伴着鸦声,怆然长唳。
转瞬千年,岁月不老,浆声依旧。
横笛万壑,云在烟外,纤影轻舟。
伸手揽月,举袂迎风,满坡松针唤回枯树。青,是生命的颜彩。
抚琴为歌,捻云抽蔓,山的皱褶苍老成书。钟,如历史的沉重。
我倚山而卧,却临江而思,幻想买舟江上,载一船清风,明月当盏,轻舟似钩,画廊如梦,渔歌唱晚.......
我是樵夫吗?头枕这厚实松柔味如檀香的松针,在岁月之外,守风守云守风华处的凝露清霜,可是为什么,我的思绪却已飞越重山,在明月之下,松风之间,过了轻舟。
*西楼原创*
松风之间,过了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