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歪 丽江

我一直觉得,被理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但文字呈现在这里,就是要给大家看的,无论你是善意恶意还是无意。

周遭充斥着太多看客,不管是空间,博客抑或是微博。我无法习惯被转,被评,被骂,被看,只好缄默。

人都被身份拘囿。很多时候本该倾注笔尖的文字变成了一声声叹息。

学生的日志里有一句“110是m她爸打的”,我自然的理解成“110分是m她爸打的”。通读全篇之后,发现m的爸爸打的是报警电话。点招成绩陆续出来,我长舒口气。做老师是有快感的,特别是对有思想强迫症的我。学生们个个在自己的强势宣讲下码出像样的字,讲出精辟的话,考出优异的成绩。高潮一浪高过一浪啊。

今天去快一周拿了话剧票。一路上里里拎着我的包,教唆我减肥就要快步走。替我拿包他已经习以为常,或许他早已养成迁就我的习惯。我们逛街他都只看女装,对我中意的衣服提出中肯的意见。他开完笑说跟我逛街练就火眼金睛,将来好好打扮他的女朋友。不过女友一定不能走我这种穿衣风格。我问他我是那种风,他憋了半天,吐出黑茉莉三个字。我暗想,其实是黑寡妇吧。

一直以来我总是活在充满对别的姑娘的羡慕当中,我觉得她们都很美,很优秀,懂得很多很多新鲜有趣的事物,包括我的闺蜜,培训班的老师,交情略浅一点儿的朋友,甚至旅途中惊鸿一瞥的陌生人。她们都是美好的姑娘。后来我发现,其实并非是别人懂得多,而是我懂的东西太少。有时玩笑式的跟万里说,上帝造我的时候睡着了。不给我一副精美的皮囊都不计较了,还不能呼吸点上层的新鲜空气;不让我享受清新空气也罢了,还不让我大脑转速快些。在万里面前,我的自卑与自负,敏感和极端无处遁形。里里会耐着性子开导我,猫猫你真的很不错,不可以有这种想法,不可以极端的比较;猫猫,你是我见到的女孩中最优秀的。万里很单纯,他不明白,夸姑娘,只用说几个词,漂亮,身材好,以及我想追她足矣。打小,优秀与我无关。成绩中上,高中之后勉强混个中游;智商偏低,12道奥数题做了一下午只对了一道;说到相貌,一位阿姨曾用“老实”评价。平庸的人不该赖在世上占用资源。看着镜子里庸碌的自己,我得找个理由活下去。

女孩身边应该有一个男子,不管她如何糟践自己,做出何等出格的事,干过什么龌龊的勾当都会告诉你没关系,大胆朝前去,不要顾忌那么多,做过便接受,只要你满意就行。万里便是这种男人。他的温暖覆盖着我的阴霾,呵护着我的不耻。朋友介绍男人给我认识,我问:你恨他吗?朋友愣神,我笑称:你恨他就让我来折磨他。现实中摸爬滚打了一阵子,人格分裂愈加严重。用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来定义颇为矫情,自负与自卑在我身上相得益彰,神经质和挫败感是我的老朋友。更何况我的严苛和肥肉把我塑造成只适合灵魂相对,不适合肉体相亲的姑娘。我不看好没有三围,没有短裙,没有丝袜的妞有市场前景,遇到段位高超,情感对等的对手又是一件需要运气的事情。自然而然我和万里结为盟友,我们一致认为,既然不能与吾偕老,那么让我孑然一身。

小学,情感懵懂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一米阳光》,里面说只要和相爱的人沐浴太阳初升时的一米阳光,便会不离不弃。青春躁动的初中读了鸳鸯蝴蝶派的小说《糖衣》,神仙眷侣们的故事都跟丽江相关,这块艳遇的宝地令我心驰神往。三月末,搭着红眼航班,拖着淘来的行李箱,穿着小清新小文艺的衣服来丽江报到。“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从客栈发出的零星灯光洒在石板路上,擦身而过的路人多半微醺。“一米阳光”“千里走单骑”这些曾经在此取景且蹿红的影视剧名被商家用来作为酒吧店名,也算应景了。地导把我送到客栈叮嘱我早休息,我一面应和,一面随他出了客栈门。他问老板要了张客栈名片,告诉我晚归打老板电话,然后转身到旁边的小店买烟。我一步三晃的迈着步子(石阶过陡的原因),漫无目的游荡在街上。路人稀少,不时有一些穿着民族服装的纳西汉子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我前面是两对情侣和一个落单的汉子,汉子怨声载道,嘴里不时喊着:艳遇呢?丽江的艳遇在哪里?美女在哪里?我不禁莞尔。又是一精虫上脑的男人。准备侧身越过他们往前走,一对情侣用手指着我,对汉子说,你看,这不就是你的艳遇。“看看清楚,我都可以当他奶娘了”话毕,男子一脸错愕,继而哄笑连连。

午夜的丽江空气中充斥着酒精,秽物,各色优劣不一的香水味儿,吧员们顶着惺忪的睡眼熟稔的收着酒瓶,擦着桌子。我猛然想起丽江机场广告墙上的一句话:欢迎来到中国静心区。原来酗着酒,借劲儿摆丑态,爆粗口,吐苦水之后,心里自会寂静。酒保把我安排在火塘旁边,我对面坐着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举杯之时还不枉愤恨的嘀咕:捱这么久竟无美女搭讪,后悔买这么多酒喝也喝不完。我一个人拿着啤酒自斟自饮,期间不忘给献唱的老板掌声鼓励。我的左手边坐着两男两女,正值春秋正盛的年纪。几巡酒之后,美女阿姨拿起手鼓随着歌曲的节奏敲了起来,还不时大声向我们索要掌声。掌声过后,叔叔辈的男人开始挨个碰杯,火塘旁边霎时热闹了起来。叔叔们和我开着不温不火的玩笑,想着法儿的逗我喝酒。阿姨们护犊子似的为我挡酒。不知不觉三杯酒下肚,阿姨和我聊起了天。阿姨是东北人,搭伴来这里散心。知道我是一人光顾此地,笑着说羡慕,让我珍惜这段时光,别那么早结婚生崽崽。她讲她经历的爱情,爱过的负心汉,受过的窝囊气。眼泪不自觉的滴在我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我顺势把阿姨搂在怀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我说我很理解,阿姨反驳说,不是理解,只是心疼。一时语塞,我拿起残余的半瓶酒一股脑的往胃里倒。逗我的大叔估计喝嗨了,群魔乱舞了一阵,喊过酒保要请酒吧所有人喝酒。吧内瞬时沸腾了。大叔解释,他怕寂寞,要求我们每个人喝着酒陪着他。火塘旁又一起举杯,算是谢谢大叔赏赐的啤酒。大叔提议吹完一整瓶,我们积极响应。啤酒下肚,打手鼓的阿姨哭了起来,阿姨捏着我的手连连叹气。手鼓旁的大叔为阿姨拭泪,连连问着你会不会记得我之流的问题。记得会怎样?不记得又奈何。大家只是旅途中凑巧相识,转身便是再见。大叔拭泪的手不断抚摸着阿姨的脸庞,手指有意无意的轻刮着阿姨的红唇,两人借着酒劲儿很快缠绕在一起,跌跌撞撞冲出酒吧。身旁的阿姨追了出去,她说她不想让朋友后悔故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十五分钟后,我收到了阿姨的信息:照顾好自己。

请喝酒的大叔抱怨道:不是陪我喝酒嘛,怎么走人了。他显然没搞清状况。酒吧里除了在我身边打手鼓的酒保,就剩我和大叔了。大叔知道我是学编剧的,开始迫不及待给我提供素材。从凌晨二点到四点,大叔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故事,他的前妻,他的女友,他的家庭,他的女儿,他的工作,他的性格,他的困惑,他的艰难;他想装孙子成大事可收不住脾气跟领导拍板错失晋升机会,他爱前妻爱女儿却敌不过婆媳之争终以离婚息事宁人,他想专注想专情想专营婚姻但管不住四处飘荡处处摘花的心。情到深处,大叔拍着我和酒保的肩膀,告诫我们:别他妈相信一见钟情,不过遇到合适的就结吧,别再唧唧歪歪瞻前顾后的。不过一定得到父母支持,不然很难搭伙过日子。酒保很是赞同的大叔的话。他讲起樱花屋酒吧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他说樱花屋的老板娘是日本人,他们一见钟情,双方家人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背着家里人偷出户口本扯了证。为了生存他们在丽江开起了酒吧。生意越做越大,两人隔膜愈来愈深,尤其在生了孩子之后。两人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长大,很多方面难达成共识,加之男人有钱就变坏的公理,他们离婚了。女方带着孩子到昆明大学当日语教授,男方继续做着酒吧生意。樱花屋酒吧的金字招牌就是艳遇,只要有樱花屋的地方,牌子上都要大肆标榜他们老板是“丽江艳遇教父”。听完这段故事,不得不说是个活脱脱的讽刺。

独木舟说:你可以图一个人长帅,可以图一个人有钱,甚至可以图一个人的家世,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图一个人对你好。长的帅,有钱,有社会地位,这些东西都是客观存在的社会硬件,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但是如果你图一个人对你好,那真的就太傻了,他一旦不想对你好了,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很幸运,身边总有人认真的对我好。我们不常见面,音容笑貌仅靠人人或者空间里更新的照片勉强维持记忆,但关心确实情真意切。诸如杨馨恐吓我“如果再不见她就永远别见”之后,还是会留言叫我照顾好自己;姐子不厌其烦的在十二点发信息叫我滚上床睡觉;魏凡在圣诞节会寄一张明信片祝我安好;说好我请梁宝吃饭,结账的时候他还是默默把帐付掉等等等等。我握着笔,在束河古镇一家名叫“男人与狗”的店里为好久不见的朋友写着明信片。

“越活越软弱”我如实评价十六岁后的自己。曾站在镜子面前,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调侃道:喂,你初中拽着140斤的身体,长着面盆一般大小的脸还自信满满,四处耀武扬威,怎么现在成怂b了呢??那么喜欢群居和张罗的你,怎么改玩一个人仰望星空了呢?逢节假日组织同学会,我的时间总和聚会撞车。慨叹身不由己的间或,我长舒口气。不是不愿意会会老同学,自己目前尚无过人之处,我不清楚该以何种姿态面对旧友。貌似潜意识里被高中择校的事儿吓破了胆。网上盛传一句话,叫做:自己的终点就是别人的起点。除去跑得快些,我心无他念,别无选择。

束河的门面装饰颇具创意,譬如很多客栈门前挂牌招聘老板娘;还有些店名字起的霸气侧露,像一家银饰店起名“很拽的店”,貌似挂牌之后就没开过;还有一些老板信手涂鸦的画及有感而发的文字被制成海报,悬于窗外,供游客且歌且停停。有张海报这样写着“都说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分饰多角。有跑跑龙套的,有驾轻就熟的,也有笨拙龌龊的。我们不保证你们在这儿能彻底摘下面具,还原到如鱼得水,只真诚的提供一个小舞台,让大家演绎和咀嚼短暂而真实的多彩人生”落款是比阿初看起来年轻的江山。

经济独立带来的最大好处不是可以购买奢侈品,而是人格独立。不依附任何人,不张贴任何标签,有气节的活着。我揣着代课换来的游资,坐在去往卢沟湖的客车上摇曳生姿。纳西族的司机皮肤黝黑,长相凶悍,笑起来却天真无邪。他们大多长发披肩,头顶草帽,手上带着小紫檀木的108颗佛珠。有信仰的人眼神坚定。零工业的丽江靠着旅游吃饭,当地人日日做着重复的工作依然自得其乐。绕着里格半岛甄选客栈,我和cn姐一致倾心景观房。把背包丢进房间,推开阳台门,卢沟湖净收眼底。湖水湛蓝澄澈,像婴儿毫无浑浊度的眸子;白云淡淡点缀其中,夹杂着小风的空气中洋溢着湖水的味道,我不禁抬手伸起懒腰,对cn姐慨叹:美景美物美人,偏偏缺了美酒和美男。姐大笑.

临行前,五妹儿告诫我不可以对着美景睡大觉,这是对旅行的侮辱,我颔首。遵照她的旨意,起早之后,穿着薄衣,戴着淘来的围巾,挎着单反向卢沟湖道声早安。清晨的风呼呼地刮着,裸露的脚踝冻得通红。我踏着石滩向湖边走去,间或举起相机定格七彩的小舟,踏水的鸟儿,挂满经幡的玛尼堆。仓央嘉措的《那一世》有云:那一日垒起玛尼堆  不为修德  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我坚信:热恋中的情侣,蜜月期的小两口或金婚的夫妻来卢沟湖,感情会得以升华。因为风大,不远处女孩儿的长发四散开来,身旁的男孩轻柔的聚拢女孩儿的长发,悉心的塞进卫衣的帽子里,拉紧衣服,调试帽子上的松紧后把帽子戴在了女孩头上。我也曾授过如此待遇,只是时至今日,我懂得了天凉自加衣的道理。没有一个姑娘可以逃避这个浮世绘中一切的洗礼,我亦然。我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值得白发相守,竞相追逐,可我还是会放屁,打嗝,拉屎,尿尿,做着平凡人不雅的勾当。诚然,最好的爱是既能看到我的不凡,又能包容我的的平凡,而不去深究我是不是仙女下凡。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口角不断,纷纷指责对方有损自己利益。无孔不入的城市病啊,纵然环境静谧,湖纳百川,依旧根治不了城市人身上针锋相对,争强好胜的顽疾。

回到丽江,Cn姐极力怂恿我晚上和她同塌而眠。我哼哧哼哧爬上山顶,找到悬挂“浪漫一生”牌匾的客栈直径而入,Cn姐立在门边迎我,为我打开房门。屋内的景致称得上惊艳,整体中式风格,仿红木家具颇富古典气息;足有2米4宽的床被帐幔轻围,床中间还有一帘纱帐。帐幔和纱帐均为暗红色,透过它们端详床榻,床单被褥愈显洁白。此番景致让我联想起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不禁哼起: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流失于指缝,又落空。 一干人来到酒吧讨酒。屁股还没做热,警察打断了演唱。“我在丽江等你”被人黑了,演出被迫中断。老板和熟人窝在角落摇色子喝酒泄愤,估计没过瘾,便招呼我们参与其中。几轮下来,桌上酒瓶渐空,老板和他的朋友是最大的功臣。杯盏更酌间,老板的朋友告诉我不要羡慕他们的生活,扎根丽江就是折堕的开始,常驻丽江的外地人大多衣食无忧,来这里不为财,只为心灵找一个庇护所。他的客栈命名小榕客栈,大抵是他的姓氏或是他爱的女人的名字吧。向来对老男人感兴趣的我,几次欲提出听听他故事的请求,终了没吐出半个字。也罢,好奇本身附着可耻的本性。

我,小猫,cn 和小威哥皆是拥抱而别。我们本该陌生,各自怀揣心事。因了一场旅行,本该独自排遣,形影相吊的四人,最终抱在一起,共同取暖。矫情些,他们是我在丽江最大的收获及最深的温暖。

《如丧》,高晓松的新书。无端由的喜欢这个名,更无厘头的想到如丧考妣。丧被视作悲怆的字眼,不尽然。丧代表着逝去象征着重生,如大悲之后的大彻大悟,大喜过后的悲从中来。游弋人间几十载,我们目睹丧父,丧母,丧妻甚至丧子,历经丧情,丧义,丧理或丧尽天良,细想想,丧失的过程堪比凤凰涅槃,不是“浴火重生”一词可一言以蔽之的。

丧掉迷惘,葬送踌躇。我只想做到,遇到同类之前,不要停止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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