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长江之无穷

立秋以后,白昼在一天天变短,意味着这所谓的“瞎胡闹”的一年即将结束。不由想起去年那场身心俱疲的毕业,和回家以后总坐在地毯上,对着凌乱的行李箱愣愣发神的我。我妈奇怪道,这孩子怎么老悲悲切切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谁又能明白面对着突然变化的环境和突然空白的一年,那种失去支点的恐慌和迷茫。拒绝随波逐流,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禁锢在笼子里,束手束脚。极度低落中,我像小孩子会做的那样,把烦恼蒙在被子里,睡了醒来,醒来又睡。然后我开始一点一点的去重塑我的生活。


当我今天再去回忆那时,不禁感慨万千。仅仅是一年时间,我竟然能做这么多事情。曾经觉得可怕的一年竟这样丰富多彩。我不敢说每一天都充实万分,坚定无比。恰恰相反,我不时质疑自己的一切,怀疑生活中的苦难是否才是唯一不会结束的永恒,怀疑自己到底是在诗意的流浪抑或是孤独的漂泊。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来不曾有一丝向现实妥协的想法。


我列了一张gap list,决心这一年去完成它。显然,我并没有完全成功,但这无疑给了我明确的目标和动力。每当我失去方向,回忆这些成就总能给我不少力量。我想要的东西,除非自己去争取,否则是不会有人给我的。

一年的时间,在顺利完成论文和申请学校的前提下,我:

完成了两次不一样的毕业旅行——徒步尼泊尔和在西藏做义工;

完赛一次半马一次全马;

第一次尝试了极限运动——攀冰;

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瑜伽教练资格;

登顶了人生第一座雪山;

感受了夜爬的魅力;

首次高原潜水;

学习一直念叨着的粤语;

自愿捐献双份的血小板;

……

除此以外,有空的时候我就泡泡健身房、图书馆、听巴赫弗雷、弹钢琴、撸撸猫、练厨艺……

我一向很赞同一句话:任何人都做的事不稀奇,你在空余时间做的事,才决定了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我这一年的行为通通可以总结为“玩”、“胡闹”、“不务正业”。我最怕别人问:你这一年都在干嘛呢?我不喜欢解释,更讨厌明明什么都不懂的人,还喜欢用一句话就否定了你所有的努力。

若是问我这一年以来有没有变得更加明确,答案大概还是否定。但通过一段段旅途,与他人的交谈,一点一滴的积累,我逐渐明白了——环境不如心境重要。一个精神充实有追求的人,在哪里都是明朗与焕发的;而颓然被动的人,则会在过剩的信息中,被手机、电脑与量产明星消耗殆尽。


我不是天生非凡脱俗的人,只能说自己尽力的在与内心那个消极懒惰的自己作斗争。宁可不被接受,也不愿自身的灵性被世俗耗尽。也因此我迫使自己去改变,去战胜自己恐惧的东西,去变成一个有行动力的人。想到什么都先别说,而是立刻去行动。

我见过不少人,成天抱怨着生活无趣,毫无希望。当改变的可能性摆在面前,却被各种各样的借口拒之门外。I feel sorry for them,I really am. 也许他们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害怕失败。同时也就失去了知道自己能过得多么精彩的机会。

大概没人知道,我很害怕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一想到自己有一件如此害怕的东西,我会感到非常不安。于是我有了蹦极的想法。那种战胜恐惧,把握自己人生的感觉,让人如此着迷。大概也正是那一次一次的挑战与尝试的经验,将我在追寻的道路上越推越远,让我从一个什么都要人陪什么都有人帮的“傻白甜”变成一个可以自己背着几十斤大包出国浪的“糙汉纸”。

我喜欢这种改变。我喜欢通过锻炼,身体充满力量的感觉;喜欢有主见有想法并敢于付诸行动的快感;喜欢坚持一件事并越做越好的成就感;喜欢在旅途中因为邂逅美景和朋友而明亮起来的心情。和任何人一样,我喜欢更年轻的自己。但比起以前那个喜欢自怨自艾,总是略带阴郁的女孩,我更满意现在的自己。

我爸曾惋惜的说:真不应该让你读太多书,你像个寻常的女生该多好。不禁哑然,有自己的思想与品位不是令人赞叹的,反倒像是诅咒一般。就像有人说女生不该读博士,会找不到男朋友。作为女性,难道活着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相夫教子?为了建立家庭,得去降低自己的高度去迎合别人,岂不可悲。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短暂又微不足道的,在宇宙的尺度上来讲,甚至连一波涟漪之于汪洋都抵不上。“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但那又怎样。 I don't give a damn. 我希望的,仅仅是即使下一秒世界末日来临,我也能对自己说,嗯,我一直活的很自主,没有什么好值得悔恨的。而只要终结的那一刻还没有到来,我就要去探索世界、扩展生命的宽度,去攀爬最高的山峰、穿越最深的峡谷。也许最后我做的工作跟这些年的所学所为毫无关系,那也无关紧要。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啊,只是那些引人微微发笑或轻轻皱眉的,闪着光的碎片。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成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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