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几天,按捺不住焦躁而渴望的心情:一定要到后花园去。有时每天都去,有时隔几天去。炎炎夏日里,躲在婆娑的柳树下面,张开耳朵,闭了眼睛,安静了心,静静地听着,捕捉各种蝉的叫声,小鸟飞过的声音,流云飘荡的声音。声声入耳。有时也听歌,舒缓动人的歌曲,闭了眼睛,仿佛听见自己的灵魂在飞。有时也会装模作样的拿来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并不计较看了多少,懂了多少。
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去,哪怕烈日阳光灼伤我的皮肤,也一定要去。不为别的原因,仅仅因为在那里,杨柳依依,绿草茵茵,紫薇摇曳。我要到那里去,那里有安放灵魂的地方。
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样的固执而执拗。一面为自己的学业担忧,一面又受着自然的吸引,不得不变成个野孩子,在放假的日子里,整日整日地在外面撒野,疯跑也行,去捉蝴蝶也行,去寻找桑葚树也行,总之,我要到外面去,非去不可。
我想,人这一生,最美丽的恐怕只有童年时代了吧!无忧无虑的年纪,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双灵动的双眼,将这自然的珍宝尽收眼底。多好,多美。人越老越麻木。随着年龄的增加,内心愈加迟钝,也愈来愈想念曾经天真无邪的年纪。那个年纪的人,更亲近自然,更接近灵魂的事。
味道是可以记忆的。如果你喜欢花的香气,无论你走到那里,只要有花,有花香,你深埋的记忆便会被唤醒。那记忆指引着你,四下环顾,找到你的花。如果你爱炖肉香,那么,每当你路过一家店子,店里飘出浓浓的肉香,你便在这浓浓的香气里,好似看见了母亲忙碌的身影,额头的汗珠晶莹剔透,她看着你,看到你的心里。
我的记忆里总飘荡着一股桑葚树叶的味道。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就像钜子钜下的新鲜潮湿的木屑。那个味道,清香并不刺鼻,仿佛能从这碎末中感受到一颗树曾经的温暖。
家乡有一棵桑树,那桑树长在很深很深的一个荒无人烟的胡同里。那是放学时为了抄近道,走在那个阴森的胡同里发现的。桑树不大,却总在夏天结满了紫色的果实。结满了桑葚的桑树闻起来就有一股木屑的味道,新鲜而又神秘。我常常会冒着被马蜂蛰的危险,小心翼翼地从够得着的地方摘下一颗颗桑葚。摘了满满的一小盆儿拿到奶奶跟前,奶奶便用清凉的水将桑葚洗净。小小的桑葚,紫黑紫黑,透着亮光。家乡的水也是甜的,用家乡的水洗过的桑葚更甜,更饱满,像极了一颗一颗黑色的珍珠。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从此以后,我记住了那股味道。无论身在何方,一旦闻到那股木屑的清香,眼前便浮现出桑树的影子,以及一颗一颗饱满透亮的桑葚。桑葚也变成了永远的回忆,留在心里,时时温暖着我。
我还喜欢路边不经意长起的小瓜:甜瓜,香瓜,还有西瓜。你就这么毫不在意地在路边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有个绿色的小东西若隐若现。待你走近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小西瓜。人们吃西瓜吐出的籽,不经意间当做垃圾丢掉,然后这西瓜籽也在不经意间发了芽,长了叶,悄无声息地又结了瓜。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他们一定会好好的长下去,长成大西瓜是没有指望了,一是时令已不允许,二是没有人工的精心呵护,长不大的。俯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小瓜。这小瓜就是大西瓜的缩影,与大瓜相比,除了个头小,别无二致。小小的花纹,嫩绿嫩绿的瓜皮,看着他,就像看着刚满月的小狗,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怜爱之情。
怜爱的话,就把他揪下来,捧在手心里,好好把玩一番。然后用力一掰,小瓜便一分为二。白色的瓜瓤,一个籽都没有。真好玩儿啊!
总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着我向他们不断靠近?又是一股怎样的力量让我在这自然的怀抱里获得重生一般的力量?这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啊!我只清楚,当我爬在高高的树干上时,当我愣头愣脑闻着木屑的味道找寻桑树时,当我追着美丽的蝴蝶以及蓝色的蜻蜓时,当我从枣树上将一颗一颗的虫卵揪下来,砸开,看到里面一个蠕动的小虫时,当我在所谓的“大滑梯”上潇洒的滑着时,当我走在河边捞蝌蚪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黏黏的小青蛙时,当我看到一个蜘蛛妈妈身后紧随着一串小小的透明的蜘蛛宝宝时,我的心是雀跃的,是惊喜的,是安详的,是忘我的,甚至忘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时时地将我召唤,呼唤我走到自然的怀抱。忘了自己的忧愁,也忘了人间的烦恼。逃避也罢,不负责任也罢,我被那股力量牵引着,被那种感觉魅惑着,一定要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