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墨色漫过窗户的时候,云絮已散作游丝。青天上悬着玉盘似的满月,她的清辉流淌过远处的几座山峰,她的洁洁玉手在林间织成一匹流动的碧绸。
池面上的荷叶懒懒地伸了个腰,她的枕边留下了星星水珠,轻轻地将晚春的香痕按在涟漪里。竹帘轻飘的走廊里,忽有细得像一根针掉在地上的乐曲,细心一听是夜晚降临时,蟋蟀小蝉挑开了秋夜的薄纱。
四时的风物总在来来往往,而人立其间,不过是拾穗者,把光阴的片段别在衣襟上。
今晨推窗,狂风要挟着雨军奔腾而来。雨幕中壮如熊虎的松树枝桠狂舞,这一对对,那一排排的雨军像无数攥紧又松开的拳头,砸在玻璃上的闷响声里藏着春末的无限躁意。
我的桌头摊开的书页被自己掀起一角,公式与单词在雨军的催呼声里乱成模糊的墨团,无数个心事在忙碌中绞成一团。笔尖重重地划过纸页,这沙沙声,还与外边硝烟声隐隐复合,真的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午后,沉沉的云朵间漏下了几点晓光,雨军惊觉地吹响撤退的信号,那一股狂风在温柔的光之女神面前也已止息,女神的光辉慢悠悠地攀着窗台,把我书上乱作一团的符号指挥地整整齐齐的。
我换上轻便的运动鞋穿过雨后初晴的校园,那拉上雨伞换上裙子的鸢尾向我热烈地打了个招呼,她裙子上的几滴小露水折射出七彩光点,甚是灵动。
我坐在走廊下静赏暮色,檐角风铃突然叮咚一下,惊飞了两三只熟睡的麻雀。
我想起了今天摘抄的句子:"利害之路,福祸之门,不可求而得也。"人总在利弊间权衡,于祸福中兜转,人真的很累;人很容易忘记晴雨是天的表情,荣枯是物的定数,就像今晨的暴雨并不是刻意为难,这个时候的月白风清也非特意馈赠,所有的来去匆匆都有其轨迹,强求或逃避都不过是指尖流沙。
小蝉蟋蟀还在鸣唱,从春到秋的曲调里,藏着时光最本真的韵律——他们不因骤雨而止息,也不为晴光而谄媚,他们只在属于自己的时辰里,唱出心底的清响。
真正的从容自在并非避开风雨,而是让心成为一面澄明的镜子,照见云聚云散的自在,也映出花开花落的坦然。就像此刻握在手中的茶杯,热水初注时茶香还未融入于水,待热气渐散,待茶色渐浓时,杯底的茶叶慢慢舒展成静默的姿态。在生命的起伏里,隐藏着的不是患得患失的钻牛角尖,而是"行到水穷处"的闲意,是"坐看云起时"的疏朗。当外界的晴雨不再扰动心湖,我们便终于在流转的光阴里,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满月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