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中注定

玉兰哭哭啼啼被刘五拉走了，眼看着她踉跄着被拉走的背影，独眼龙娘哭得死去活来。她忘不掉玉兰的好。玉兰在她家的每一天她都怀抱着希望。如果玉兰走了，她的希望也跟着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希望儿子幸福的梦眼看破碎了，她怎么甘心？她哭老天爷不开眼，她骂儿子瞎了眼，早怎么不答应玉兰的婚事呢？

她难过地哭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只差撞墙死了。过了这一村，还有那一店吗？她真的害怕儿子孤独终老。她怕等自己死了，到了地下没脸见早年死去的独眼龙爹，更没脸见公公婆婆。她羞愧无奈。她不知道应该恨谁。她撕心裂肺地哭天抢地，她这么伤心地嚎哭，邻居们却都灰溜溜地溜走了，没有一个人来劝慰。她残破的家啊，除了被囚禁的羊，哪有人愿意近前？

独眼龙心里更难受啊，想死的心都有。但他看见他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了自己的婚事这么伤心，他心里也感动不已，心酸难受。这个世界啊，总是让他离幸福几步之遥，明明触手可及了，却又昙花一现地飞走了。他想自己可以悲伤，但如果他娘哭坏了身子，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亲人啦。他悲悯地拉起他娘枯瘦如柴的身子，柔声安慰：“娘啊，你别担心，儿子打不了光棍。”

独眼龙娘哭累了，浑身瘫软地被儿子扶进屋，坐在床沿上，耷拉着三寸金莲的小脚。独眼龙拿个小板凳，像一个孩子似的坐在她脚下，抬头看着他娘苍老的脸。印象中，他娘有着乌黑亮丽的头发，丰满的脸庞，是什么时候她竟然变老了？她头上满是雪花一样的白头发，脸上的皱纹像菊花瓣一样多。唉，他留不住时光，更留不住娘年轻的岁月。

她娘看见儿子头顶竟然飘荡着几根白发，她心里很难过，觉得日子过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她抖抖颤颤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把他搂进怀里，哽咽着说：“儿子呀，娘老了，估计也活不几年了。我就寻思着给你找个媳妇，等我有一天死了，我在地下也能闭上眼喽。可是，你看……”

独眼龙的眼泪刷刷流，也哽咽着说：“别说了，娘！是儿子无能！”

独眼龙娘心里更难受，不安地扳起儿子的脸，苦笑着说：“儿子，都怪娘把你生的这样，如果……”

“娘，儿子不怪你。老天爷叫我长成这样，我没什么可怪罪的。我这副样子没人稀罕就算了……我一个人过，也挺好。”

“呸，不许胡说！”他娘急忙阻止道：“我儿子虽然丑，但我相信有人会看上我儿子。虽然你只有一只眼睛，但娘知道你心里雪亮，啥都看得清爽。娘只有一个要求：给娘找个媳妇，好好过一家人，生个一儿半女的。无论如何，别让我们这一脉断了根啊！”

他娘说完，不禁老泪纵横。独眼龙心里也像堵了一堆棉花，真是欲哭无泪。玉兰没来自己家以前，他总觉得结婚不结婚没什么要紧。自从玉兰来到自己家，里里外外收拾整理，把脏乱的家打理得干干净净，有了家的味道。虽然每天都是粗茶淡饭，但她做的饭总比娘做的好吃。看玉兰和他娘一起比划着聊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娘，他才感觉到有个女人该有多好。家里有个女人，生活有温度，活着有力度。温柔善良的玉兰像一股三月的春风，融化了他冰封的内心。他后悔以前拒绝了和玉兰的婚事。他想，如果他同意去相亲就好了，只要见了玉兰，他一定会不嫌弃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但现在，已经晚了。玉兰成了他最好的哥们洪江的媳妇。他们马上就成亲了，以后在一个村子住，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知道以后怎么有脸见玉兰了。现在不光没脸见玉兰，就是洪江他也没脸见了。他怕洪江心里怪他。他想当面给洪江解释清楚。

第二天晚上，刚吃过饭他就去洪江家找他。洪江娘正在大门口喂猪，抬头看见独眼龙，鼻子哼了一声，尖刻地说：“独眼龙，你怎么有脸来我家啊？朋友妻不可欺，你连我家儿媳妇都抢，你是人吗？”

独眼龙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心里也不舒服，但他来就是奔着和解的目标来的，再说洪江娘是长辈，他总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于是，他赔上笑脸说：“婶子，说什么呢？我没欺负玉兰，也没跟洪江抢老婆。我不过在路上捡到她……”

“放屁！”洪江娘怒道：“你再到大路上捡一个试试。你以为女人都是坷垃粪块，随便谁都能捡？放你娘的臭屁！有本事你再去路边捡一个女人。”

独眼龙叹口气，他知道他实话实说也没人相信。他想，洪江娘难说话，洪江总能听进去吧？他就躲开洪江娘，想进洪江家，洪江娘却大呼小叫，堵着大门嚷嚷着：“我说，我家可不欢迎你。洪江快结婚了，事情一大堆，你别去给我们添乱啦！”

独眼龙无奈，低声下气地说：“婶子，我怕洪江误会，想给他当面说清楚……”

“哈哈，”洪江娘冷笑，“说清楚什么？你说的话谁能相信？你还是省省吧！”

独眼龙被噎，心里很难受。他想找到洪江有意思吗？他娘都不相信，难道他能相信？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玉兰虽然在他家住了十天，但他真的没碰过她一指头。玉兰想孩子，半夜抱着被子哭，他想去劝劝都没敢动，只是躺床上听她压抑的哭声。他知道玉兰作为一个聋哑人，腿脚不好，生活对她更残忍。形势到了目前的状况，他只希望洪江能珍惜玉兰，能和她好好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很难受。洪江娘堵着大门不让他进，他总不能没脸没皮地硬进吧？再说，他们在大门口说了这么多话，洪江在家总也听见了。如果他有心听自己解释，他早出来了;他不出来，证明他还没原谅自己。

他悲叹一声，捡个别人的媳妇，养了十天还落个骂名，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啊。他只好郁闷地回了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我们花开两枝，各表一枝。我们说说玉兰被媒人刘五硬生生拉走后，被送回娘家。刘五能说会道，到玉兰家就添油加醋地把玉兰说了一通，说她不守妇道，滥交，还和独眼龙鬼混。玉兰娘一听心里又生气又难过，她冲上来就狠狠甩了玉兰一个大嘴巴子。玉兰被打得头昏脑涨，委屈的眼泪一个劲掉，不解地比划着问她娘：“为什么打我？”

她娘怒冲冲地比划着骂她：“你不要脸，你和男人睡觉！”

玉兰忙打着手势说：“没有，没有，真没和男人睡觉。”

玉兰娘半信半疑，把玉兰的话学说给刘五听。刘五不耐烦地说：“我不管她睡没睡，只要洪江他不嫌弃，我就没话说了。老嫂子，你可得看好你家的哑巴闺女，出了事我这个媒人可担当不起。”

玉兰娘慌忙答应：“放心吧，她五叔。我一定把她关黑屋子里看起来。”

刘五气哼哼走了。没想到玉兰的二哥听说了妹妹“私奔”的事，觉得给家族丢了脸，回来把玉兰吊起来暴打一顿，直打得哇哇叫。玉兰娘忙隔着门板焦急地喊着：“别打了！再过四天就结婚了，你让你妹妹带一身伤拜堂吗？”她二哥一听，才气哼哼停止了对玉兰的毒打。

玉兰被打后，心灰意冷。她觉得真的生无可恋。她时常想起在独眼龙家的日子，尽管日子穷，可他们娘俩真的疼自己。如果能跟独眼龙过日子，她倒是非常愿意。她听她娘比划着说：“你，要结婚，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

玉兰觉得嫁给别人不甘心。要嫁她只愿意嫁给独眼龙。她计划着逃跑。她要和独眼龙好。

没想到过了一两天，有个女人竟然送上门，指名道姓要给独眼龙当媳妇。这个女人还是一个正常人。愿意嫁给残疾人的正常人是谁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能顺利地成亲吗？各位看官，请听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