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南方城市依旧闷热，阳光把校园晒得发白。林可拎着行李箱走进女生宿舍的那一刻，汗水从脖颈滑落，却被一阵阴凉迎面扑来。
她住在 4 号楼 314 室，一个朝北的小四人间，靠墙摆着两张上下铺，窗边放着一张写字桌和梳妆镜。镜子很大，占了整整一面墙，镜面干净得发亮，映出窗外摇曳的梧桐叶影。
「你来了啊，我是苏简，床在这边。」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笑着打招呼，她是提前几天报道的学姐，也是 314 的「老大」。
「你好你好。」林可放下行李，扫了一眼宿舍，感觉比预期的干净。除了——那面镜子让她有点不自在。她小时候被一面老镜子「映歪脸」吓过，虽然之后再没事发生，但她对镜子的执念从未完全散去。
「我说你别盯着它太久。」苏简忽然笑着说，「这块镜子很邪门，学校都懒得换。」
「邪门？什么意思？」
这时候另一个舍友「阿冉」也插话了，声音低低的：「以前这屋死过一个人，是因为照镜子照疯了。」
林可嘴角一抽，「别吓我，我胆小。」
「真的。」苏简眨眨眼，语气像在讲鬼故事，「那女生每天对着镜子自拍，一天拍几十张，说镜子里的人越来越不像她。最后期末考试没考完就跳楼了。」
「之后换了三批学生，每一届都有一个人因为镜子出事，不是割腕就是夜游。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这屋不能对着镜子睡，搬床、挂帘、贴符纸……各种招都用过。」
林可啧了一声，「讲得跟《午夜凶铃》似的。」
「你别不信，」阿冉认真道，「宿舍最忌讳对床的镜子。人睡着的时候魂最轻，镜子容易把魂『照住』，久了就分不清谁是真身。」
林可装作镇定地笑笑，「你们这屋风水师认证过？」
「我们认证过心态。」苏简拍拍林可肩，「晚上别对着它睡就行。」
「那我先自拍一张镇宅。」林可半开玩笑地掏出手机，对着镜子咔嚓一下。
她没注意到，照片里她的表情有一丝奇怪——眼角似乎有点下垂，嘴角却轻轻上扬，形成一个违和的弧度。
她笑得很自然，镜子里的她笑得却有点僵硬。
夜晚，寝室熄灯后，林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面镜子就在斜对面，被一块半拉的帘子遮住一半。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帘子轻轻摆动。
她不确定，是不是刚才那一下，帘子掀起来时，镜子里有人影一晃而过。
是自己的反光，还是……她不敢想。
她把头埋进被窝，安慰自己说：「都是幻觉，镜子怎么可能动。」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眼的一刻，镜子那一面，有一个「林可」还在睁眼看着她。
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照在林可脸上。她睁开眼，脑袋昏沉。昨晚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还缠着她，就像床头那台风扇的嗡鸣声——不刺耳，却让人心烦。
她坐起来，望了一眼那面镜子。
帘子已经被风吹得完全歪到一边，镜面暴露无遗，静静地反射着整个房间。
林可怔了一下，总觉得镜子里的床单折痕和她这边不太一样。她刻意动了动手臂，再低头看看镜中动作，确实跟上了，延迟大概不到一秒。但那点差异，就像眼前的自己不是「跟随者」，而是「思考者」。
「可能是宿醉一样的疲惫感吧。」林可自我安慰。
起床洗漱。走到水池前，她习惯性地对着镜子刷牙。
刷到一半，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有点「僵硬」。
她试着做鬼脸，鼓嘴、瞪眼、歪头。动作对得上，但总慢了半拍，而且那个表情在镜子里显得特别别扭，好像不是她脸上的表情，而是一个人努力模仿她的样子。
「哎。」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是不是中邪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苏简来上厕所。林可赶紧收起表情，假装刷得很认真。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迷迷糊糊吧，没什么特别。」
「我半夜看到你坐起来了。」苏简边说边进了厕所，「你是不是梦游啊？」
「我？没有啊。」林可一愣，「我记得我一直睡着。」
苏简没再说话，厕所门啪地一声关上。
林可站在镜子前，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
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梦游，是你动了吧？」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像是被「自己」盯了很久的感觉。
午饭过后，宿舍里只剩林可一个人。苏简和阿冉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她则懒懒地趴在床上刷短视频。
刷着刷着，她刷到一个恐怖视频的推送，封面赫然是一个女孩对着镜子自拍，镜中人却多出一只手。
林可手指一滑，不小心点了进去。
视频里，女孩笑着拍照，结果镜子里突然多出了「另一个自己」，笑得格外阴森。下一秒，镜中的自己从镜面里伸手掐住了现实中女孩的脖子……
「靠，吓死我了！」林可猛地把手机一丢。
她坐起身，却看到镜子里自己还在低头看手机。
只一秒，画面对上了。
她全身汗毛倒立，冲过去撩开帘子，定睛一看——镜子里一切如常。她的动作完全同步，没有任何问题。
她喘着气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回床上。
手机屏幕仍亮着，那条视频评论区里有人留言：「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人笑得比她快一点？」
林可不敢再看，把手机锁屏。
她起身走向镜子，这一次，她站得更近了些，近到可以看清自己眼球里映出的光点。
她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我吗？」
镜子里的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但嘴角却慢慢地……轻轻往上扬了一点点。
那不是她的表情。
她猛地后退两步，差点撞倒身后的椅子。心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镜子里的人却站得笔直，目光紧紧追着她。
那一刻，林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宿舍这面镜子前，不是在照镜子，而是在被注视。
「林可，你最近状态不对。」
下午四点，图书馆的角落。阿冉盯着林可的脸，语气有些严肃，「你真的，别天天盯着那面镜子了，我说真的。那面镜子……你再看下去，会出事。」
林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也觉得它不对劲，对吧？」
阿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觉得，是确定。」
她放下手里的书，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中间画着繁复的图案，像是燃烧的眼睛。
「我奶奶是那种给人看事儿的——真正那种『一请就来的』。她说，镜子是阴阳交界的『明门』，本来我们用的是『死镜』——就是普通镜子，啥都不会动。但你们 314 那面镜子，她看了照片之后说，是『活镜』。」
「什么叫活镜？」林可声音发干。
「活镜……有『意识』。它会『养影』，把你的影子『喂大』，直到那个影子可以替代你。」
阿冉盯着她，「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自己『先动』了一下？就是你还没动，镜子里的人先动了？」
林可嘴唇微颤，点点头。
「那就是开始了。」
阿冉说完这句，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可的手心开始出汗。她想笑，却发现喉咙发紧，像卡了一颗冰核。
「所以，这张符……是用来干嘛的？」林可试探性地问。
「贴镜子上，阻断它的『影线』，让它看不见你。」阿冉把符纸递过去，又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红砂，「这叫『避身砂』，涂在镜子边缘，也能阻隔它『出界』。」
林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真的怕了。
晚上十一点，宿舍已经熄灯。
林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飘动的树影，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起身。
她走到镜子前，手里攥着那张符。
「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盯着你。」她小声说，然后迅速把符纸贴上去，再沿着镜子边缘撒了点红砂。
整面镜子顿时暗了下来，好像被罩上了一层阴影。
她松了口气。
可刚转身，一股冰冷的风从后背刮过，啪——镜面轻轻颤了一下，那张符纸自己掉了下来。
林可转回头，发现镜子里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她明明已经转身。
她回头看——自己真的已经转过去了。
那镜子里，站着的是另一个林可，依旧面对着镜子，眼神死死盯着她。
林可的脸色瞬间苍白，手里的红砂洒了一地，连忙把掉落的符纸重新贴上。这次她用双面胶死死压住四角。
她退后几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手机都不敢拿出来。
她不知道，镜子里，那个人没有再动，却在角落处慢慢裂出一丝弧线，像嘴角被无声拉长。
第二天清晨，校内论坛炸了。
「有人死了，在女生宿舍楼，还是跳楼的。」
消息传得飞快，各种猜测满天飞。有说是失恋，有说是抑郁，还有人说——是宿舍闹鬼。
林可刷着帖子，忽然觉得喉咙一紧。
出事的是 315 室，就在她们 314 隔壁。
据说凌晨三点，楼下保安听到一声巨响，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倒在地上，脸朝下，血流了一地。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上的楼顶，也没人看到她出去。
她的舍友发帖哭诉，说「她昨晚状态很怪，一直盯着墙发呆」，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照镜子的时候，她在我身后，可我不记得她进来过。」
林可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地上。
镜子，还是镜子。
「你听说了吗？」苏简从门外冲进来，神情复杂，「就是隔壁小姑娘，昨天还借我口红……我记得她说，她的镜子反光不对。」
林可的脸越来越白。
她猛地拉起苏简：「你还记得最早那起事件吗？第一个在 314 出事的女生？」
苏简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总觉得……她还在。」
「谁？」
「她……也许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镜子里的那个人。」
苏简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一句让林可心脏骤停的话：
「你怎么知道她也叫『林可』？」
林可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她是转学生，这个名字，是她高中死去的姐姐的名字。
而现在——那个「林可」，是不是，从来就不只存在一个？
「你，真的确定你还是你吗？」
林可坐在床上，脑中不断回响着阿冉的那句话。宿舍内灯光泛黄，镜子那边的帘子被她死死缠在窗帘杆上，不再飘动，却仍旧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呼吸感」。
像是里面的某个东西，正按捺着、潜伏着、等待着。
—
那天晚上，她不敢睡。
她在手机上查了一堆关于「镜中人」「替身」「活镜」的都市传说，越看越毛，越看越像她。
有一个帖子讲得特别细：
「一旦你照镜子的时候，『你』在里面先动，那代表你已经被它『记住』了。
接下来，它会模仿你、练习你、纠正你的每个动作，直到有一天，它比你更像你。
到那时，它就能从镜子里走出来，而你——只能留在镜子里，替它活一辈子。」
留在镜子里，替它活。
林可下意识转头看向那面镜子——
帘子下露出一点缝。
黑暗中，镜子的下角隐约浮现出一双眼睛，像是隔着薄膜，在看她。
她猛地扯过床头的台灯对准镜子照去，光影打上去的一瞬间——
镜中人微笑了。
那不是她的笑。
第二天，她满脸憔悴地坐在食堂。
阿冉过来，把一瓶红牛重重放在她面前：「你要是不睡，就喝点这个。但我劝你，真的，该搬出去就搬出去。」
林可摇摇头：「搬出去没用，它不是在镜子里，是在我身上。」
她拉开袖子，露出左手臂内侧——昨天晚上，她在洗澡时发现，那儿有一个浅浅的「划痕」，像是被镜片割出来的细线，弯弯地绕成一个「人」字。
「我没划过自己，它是自己出现的。」
阿冉咬牙：「这玩意，可能已经开始『下种』了。」
「下种？」
「就是替身降临前，它会『种入你的影子』，然后慢慢发芽、成长，直到……它可以完全替代你。」
林可的指尖一阵冰凉：「那我还有多久？」
阿冉没敢说话。
沉默几秒后，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镜子大小的黑布，「晚上盖上，不要让它看你。它现在只是模仿你，但它不确定你『是什么』。一旦它掌握了你全部的记忆和感知——你就完了。」
可那晚的黑布，没能盖住什么。
半夜两点，林可在梦中醒来，听见滴水声。
「滴……滴……」
是水龙头？
她迷迷糊糊下床，走到洗手间，灯光开的一瞬，她浑身一僵。
镜子上的黑布，不见了。
镜面上有一个淡淡的水印——像是一个人按着镜子，从里面「往外推」的手印。
她吓得差点尖叫，却看到镜子里自己也满脸恐惧——但她分明没动。
镜中人也站着，但手却还压在镜面上，露出半截白皙的指节。
林可缓缓向后退，镜中人却没退，甚至更靠前了点。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镜子不是照着她在动，镜子是「隔着一层玻璃在跟她相对」。
这不是镜像。
是某个东西，真的站在里面，看着她。
她慌忙回到床上，手机不知怎么滑落在地，闪光灯开了。
她捡起手机的一瞬，镜子里闪过一道人影——一个林可，穿着她前天穿的睡衣，站在镜子里朝她走来。
「咚！」
镜子轻轻颤了一下。
帘子无风自动，缓缓地，从杆子上垂了下来。
林可拼命闭眼，不敢再看。但那笑容，那镜中人张嘴的一瞬，似乎轻轻说了两个字：
「交换。」
清晨，宿舍管理员拍门叫她们下楼——又出事了。
「316 室的那个胖胖的姑娘……说梦话的时候自己用碎镜子划了脖子，差点没救回来。」
林可脸色发白：「又是镜子？」
管理员摇摇头：「她们宿舍镜子早就拆了，说是不吉利。可奇怪的是，她手上握着的镜片……是那种老款梳妆台用的圆镜片，不知道从哪来的。」
林可站在宿舍阳台上，看着晨光下微微泛白的天色，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镜中人，已经不只是在照她了。它开始「行动」了。
它在「脱镜」。
它想活过来。
接下来三天，校园内接连发生「镜子相关」的事件：
有人拍毕业照后发现照片里「多了一个她」，但她当天没去；
有人洗澡时，发现雾气中的镜子里自己在笑；
还有一个男生，在图书馆洗手间里照镜子时，被反锁在里面两个小时，出来时神情恍惚，说：「我见到我自己了，他说……他才是原版。」
林可不敢再照镜子，她甚至开始害怕任何反光的物体——金属杯、手机屏、甚至是水面。
有一次，她在食堂打饭时，不小心看了一眼玻璃反光，里面的她，竟然少了一只耳环——可她明明两只都戴得好好的。
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两只都在。但那反光里的人，还是少一个。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镜中人不只是模仿她了——
它在剪辑她。
它把她「切片」，一部分一部分地复制、校对、修正，就像 PS 图层一样，直到拼凑出「完美的林可」。
「它在做『备份』。」她低声说，「备份完了……我就没用了。」
她开始做梦——
梦里有两面镜子，一左一右。
她站在中间，分不清哪面是现实，哪面是自己。左边的「她」张嘴说话：「我就是你。」
右边的「她」也说：「她是复制的，我才是真的。」
她试图叫醒自己，却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镜中人，一步一步从镜中走出来，嘴角露出林可从没做过的笑容。
「终于，到我了。」
「你不再是你。」
林可醒来的那一刻，发现世界静得可怕。
宿舍空无一人，窗帘拉着，天花板上吊扇不动，连风声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摸手机，却发现床头柜上只放着一只老式翻盖手机。
她愣住了。
她的 iPhone 去哪了？她记得昨天还在用。
而当她起身看向窗外时，发现外面的景象像是——暂停的视频。
树不摇，阳光静止，一只麻雀停在电线杆上，一动不动，像被定格。
她回头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她的床是空的。
而镜子外，她还躺在床上。
这，是哪一边的「现实」？
她试着喊：「阿冉？」
没人应。
她走到门口，发现门锁死了——反锁，从外面。
窗子也打不开，钉死了，像是布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
已经在镜子里了。
而「外面的她」，正顶着她的脸，活在现实中。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林可」在干什么？
她醒来，一切如常，宿舍照旧喧闹，室友阿冉递给她一杯热豆浆：「昨天梦游了吗？你一晚上嘴里念着『我不想死』，吓死我了。」
林可接过豆浆，笑了笑：「是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笑容有些僵硬，却很快被掩饰掉。
她穿衣，洗漱，走进镜子前，认真地照了照自己，眼神沉静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女生，更像一个「刚刚获得新身体」的异类。
她喃喃道：
「果然，比我原来的模样还漂亮。」
这天，她走路姿势稍微变了，语气也带着一种奇怪的音调，像是用录音笔学来的说话方式。
她不再吃以前爱吃的食物，开始试图「学习」用舌头感受辣味；
她不再追剧，而是一个人盯着自习室的落地镜看几个小时，有一次，甚至对着镜子说了整整十分钟的：
「我，是林可。我是，唯一的。」
阿冉注意到这些变化。
尤其是某天晚上，她无意中撞见林可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掐自己脖子，嘴里嘟囔着：「你死了……你不该再出来了……」
而林可本人，真的还在「里面」。
她的意识就像被关进一个巨大的黑盒子，只能透过镜面看到「外面的她」如何代替自己生活。
但可怕的是，她每看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记忆模糊一点。
昨天的课，她记不清老师讲了什么。
前天的梦，她连梦到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有一瞬间，她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本来就在镜子里？」
她怕了。
她想逃。
她尝试在镜中空间奔跑、呼喊、撞击。
镜面会回应，像水面一样荡开波纹，却始终打不开。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在镜面上看到一句浮现的字：
「想回去？拿一个人来换。」
她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镜中人，不仅想替代她，还想「继续复制」。
而外面那个「林可」，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计划。
她加入了学校的灵异社团，主动投稿，提出「开展关于镜子和人格置换的实验」。
她说得侃侃而谈，像个热情的神秘学者：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潜意识替身，而镜子，是通往那个潜意识世界的通道。」
「如果能激活这个替身……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化』为更完美的自己？」
社团成员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其中一个叫「文静」的女生，后来真的被她拉去做了「镜像实验」。
一周后，文静休学。
理由是「精神不稳」。
但阿冉看到过她——
那天文静在教学楼门口发疯一样拍打玻璃，喊着：「我不是我了！那不是我！救我！！」
可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林可在镜中痛哭，却无计可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生日是哪天，不记得初中老师的名字，甚至不记得第一次来大学报到时是哪条路进校门。
她的**「人设」在被删除**。
她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真要被彻底格式化。
她唯一记得的，是阿冉。
那个一直陪她、信她、帮她遮镜子的人。
她抓住最后的希望，开始在夜里「干扰」镜子——
每当外面的林可照镜子，她就拼尽全力「扭曲」自己的影像，试图让阿冉发现不对劲。
终于，有一天晚上，阿冉做了个梦：
梦里，她走进了一个布满镜子的房间，林可在镜子中冲她喊：「救我！她不是我！」
阿冉惊醒，满头冷汗。
她翻出以前林可写的日记，发现后面几页字迹变了，笔画少了、弯了，有一页甚至只有三个字：
「我不见。」
阿冉决定去找「那个人」——
传说中能「封镜补影」的神秘人：镜匠。
这人是她在大一时一次外拍活动认识的，年纪不大，却专门研究古镜、八卦镜、风水镜子之类的禁术。他曾说过一句话：
「不是你照镜子，是镜子照你。」
阿冉终于决定用一切办法把林可救回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镜中人的「复制扩展计划」，已经开始招募第二个目标。
阿冉站在那条街尾，夜色如墨，只有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铺子还开着。门口挂着块木牌，上书两个古老篆字：「镜匠」。
她推门而入，叮铃一声。
铺子里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种镜子——铜镜、八卦镜、凸面镜、墨面镜，甚至还有断裂成几片的镜框，被钉在墙上像战败的士兵。
一位身穿灰布长衫、头发扎成髻的青年站在柜台后，正用绢布擦拭一面发黄的铜镜。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澈，却仿佛能把人看穿。
「你来了。」
阿冉一愣：「你知道我要来？」
他点头，把镜子放回原位：
「那面镜子开始『漏人』，你身上已经带上了『镜气』。再晚一步，你就也会进去了。」
阿冉强自镇定，把手机打开，调出那段偷拍到林可「对镜说话」的视频：
「她……不是她。我知道你懂这些。请你帮我救她。」
镜匠看完，眼神凝重了几分。
他从柜台下抽出一本破旧的手抄本，翻到一页，用手指点着图案说：
「镜子，是最早的『魂器』之一。」
「古人用镜辟邪，不是因为镜子能『照』，而是因为镜能『关』。人的三魂七魄，若被照得太久，可能会在镜中留下『影子副本』。」
他顿了顿，看向阿冉：「你朋友已经被她的副本替换，那副本现在拥有她的记忆、身体、生活，而她的『本魂』，困在镜中世界里，只能看着。」
阿冉紧咬嘴唇：「那我该怎么办？」
镜匠翻开手抄本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
「破镜重圆，需以魂换魂。」
「要救她，」镜匠说，「必须带我进她照过最多的一面镜子里。」
「我会找回她的魂魄，但……你得有心理准备。」
「镜中世界不是你理解的『空间』，它像是一座意识迷宫，你进去以后，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会变成场景，变成考验。」
「而那个镜中副本，也不一定会坐以待毙。」
阿冉咬咬牙，带他回到宿舍。
夜里两点，整栋楼一片寂静。林可熟睡，桌上的镜子被纸巾盖着。
镜匠拿下纸巾，点燃一支香，用镜子照住林可的脸，又迅速用一块墨布盖住。
「走吧。」
他在镜子上轻轻一抹，镜面泛起波澜——
竟变成一面黏稠的水银之门。
阿冉深吸一口气，跟着他一步迈了进去。
进入镜中世界的瞬间，阿冉只感觉天地翻转。
当她站稳，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无尽长廊，两侧都是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林可小时候的家、初中教室、高中舞会、大学寝室……
「这里就是她的意识残片。」镜匠说，「我们必须找到她的本魂，才能完成唤醒。」
但忽然，一面镜子里传来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