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晚安。”

   简倒在床上,想象着这个总说自己是机器人的少年D,到底长什么样。

    “一定很帅。”她飞快地把头蒙进被子,痴痴地笑着。

    自爸爸在上次星际战役中失踪后,唯一陪她的只有这个在网上偶然认识的D了。

   很奇怪,他总假装成机器人,在前线厮杀,偶尔还假装受伤跟简哭委屈。

     她又傻笑。

   猩红的光透过窗,映在简洋溢着幸福的脸上。

  “又在打仗了,”简收起笑脸,“爸爸还活着吗?”


     “叮——”

     简从床上弹起。

     D!

    “简,C星云爆发了新战事。我要走了,不能再跟你聊天。”

   简发去“嘻嘻”的表情,说:“忙就忙吧,真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了?”

   说完,一头栽进被子,失落肆意猖狂,却又不明所以,不能和D聊天的失落太过黏腻!

   人本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能在网上谈笑风生,却少人解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三天了……D还没留言!”

    简盯着窗外,愣愣的。猩红掩映下,这颗蓝色的星球闪烁着怪异的光,怪兽般张牙舞爪。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的气息,那是血的味道。 简赶紧转过头,这味道让她难过。一阵酸楚涌来,充斥眼眶。

  “爸爸……”她无助地呜咽着,继而放声大哭,“D……”

    这颗沉默了太久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


    “叮——”

   “简,我们被包围了,处境很难说。我们预定今晚突围,如果成功,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不成功,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

      后面是“憨笑”的表情。

    “真当自己机器人啊?”简简洁地说,但她觉得,这次不一样。

      “我没开玩笑,真的,我出发了,再见。”

     D的形象暗下去——他下线了。 简尚未从接收消息的喜悦中脱身,就陷入了另一种情绪。像刚破茧的蝶,顿跌蜘蛛的网,暧昧缠绕。

   简仍不知D的真实身份,但再也没有了朋友却是不争的事实。 十二岁,本该拥抱欢乐的年龄;简,十二岁……

     爸爸失踪,D也走了。整个城市残存的除了不知疲倦的机械肢体,还有一个活脱脱的简。这个世界只赠与她痛苦,但也“善意”地让教会她成长。

     “我懂了,D,谢谢你。”

   黑夜闪耀在宇宙的光辉之中,洒下点点尘埃。天边,流星倏地划过,接着,一颗两颗,一阵流星雨炫舞,点缀这猩红夜空。两缕思念蒸腾在费城的大小角落,缠绕交错,在劲风的冲刷之下傲然前进,它们突破大气,逆着流星的轨迹,飞向遥远的星云。

     那里,战火正熊熊燃烧。


    简躺地上,死盯天窗。

    一夜无眠。


    简红肿着眼睛,挣扎爬起,习惯性地打开聊天器,“叮叮叮”的声音让简复活。

     “D!”

     消息不断涌进!

    “简,我们失败了。”

   “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敌人划破了我的电池,我浑身无力,动不了了。”

  “我突然发现,漫天飞舞的虫子也挺好看的。”

   D发过来一张图,密密麻麻的虫子占满了整个屏幕。

    “真笨,”简想,“都这样了还给我发信息。”

    “叮”声不断。

   “你要按时吃饭,不要只靠营养液度日;早睡早起;要好好活下去……”

    “真啰嗦,比我爸爸还啰嗦。”简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别人。”

     简已经明白,D真的是一个机器人。

   突然,D的形象亮起来,光特别弱——信号太差了。

      “D!”

    “简,我快死了。”

    “D……”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很多事情想为你做,可来不及了。我想问你,你快乐吗?”

     “嗯!”简重重地点头。

     有了D,简就是快乐的。

    “有些事我来不及说……以后你会明白的。请你……记住我的……名字。”

     简终于注意到,D在聊天室里面的全名。

     “R·DLU”。

     “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D的形象暗了,简却出奇地平静。

   死寂充斥眼眶,她唯一的朋友走了,真的走了。

    这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学会了坚强,或许是被宣布爸爸失踪时;或许是思念爸爸彻夜痛哭时;或许是和D谈笑风生时;或许是刚彻夜无眠时。不过好在,她是坚强的。

    活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坚强。

    一天,简收到一封邮件,D发来的。

亲爱的简,

   抱很歉我死了,我没完成我的任务。 我的制造者只给了我一条程序,“让简快乐”。

   为保护你,我学习了机械格斗,但也因此被植入军人程序,奔赴前线;为不让你孤单,我模拟男孩的口吻和你交流。

   很高兴你在最后一刻承认你很快乐,但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不敢直接告诉你真相,只好预备今天给你发这封邮件。 最后,我想告诉你,我的制造者,是迪斯上校,你的爸爸——那个很爱你,却无法表达的爸爸。

                                            很抱歉的 R·DLU

  一字一字,读完,眼泪夺眶,一个人躺在床上,爸爸和想象中的D交织着。

  眼泪相伴上翘的嘴角,闭上眼,那分明是悲哀的幸福。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亲吻她的额头后,渐行渐远。逆光而来的是一个身后闪着机器人光影的少年,面容清秀,风度翩翩。

    他微笑,她也微笑。

     他叫R·DLU。

     Robot·Dad Loves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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