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从阅读维克多·E·弗兰克尔《活出意义来》开始,到学习哈佛大学本·沙哈尔主讲的网络视频课程《幸福》,期间,还几乎看完了马丁·塞利格曼涉及积极心理学主题(幸福、乐观、自我)的全部中译本,当然都是普及型的自主书籍。
这些关于积极心理学的课程和书本当中,最大的一个特点是,包含许多的练习,就像一般的教材的课后习题一样,这些习题并不是让你思考什么答案,巩固概念,是要你亲自实践,去行动和经历。在看完那些书之后,我下决定挑选一个“感恩”练习来做。
“感恩”,看到英文原著上用的是Thanks for。对此,我头脑里立马联想到的是:一个人跪在地上呼叫“恩人”,书中举的很多例子,其实还达不到这个程度,所以我觉得叫“感谢”练习比较恰当。不过,这个“感谢”和我们平常的礼貌性感谢是有区别的,一是无论如何不能虚情假意、�装模做样,礼貌只是习俗和某种仪式;二是感谢必须有明确指向,指向到某件具体的事情,不要泛泛而谈,不要感谢比如国家、人民这样的抽象和不确定的对象。这个练习效果的描述是——幸福感提升,抑郁减轻。
我做了练习之后,感到自己的精力能够保持一个比之前更高的水平(当然,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慢慢衰减),更加有和那些人呆在一起的愿望,也就是说期望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过,像我这样对理论和观点有怀疑和批判习惯的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的,这里有个问题。“感谢”练习,只是一个统计意义上的结论。塞利格曼在书中说自己是个“科学的实证�主义者”,也就是在他的研究中,是不把“证明”看做重点的。也许在他的那些学术性论著当中有阐述,不过我也没那个水平看懂这么专业的英文。在有这方面的信息之前,我找到了一个解释来“证明”,为什么“感谢”练习能有效推进幸福感。
首先要考察的是,在你进行“感谢”练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你进行“感谢”练习的时候,其实是在确认你已经得到的某样东西,当你真情实意的表达感谢的时候,你得到的这样东西就会变的清晰和重要,表达的越多,得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由于人的需求的多样和丰富,你得到的东西,可能是一辆汽车,也可能是一次你在艰难时候某人的微笑,物质的或者是非物质的,对穷人和富人来说机会是均等的。
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对自己得到的东西,总是处于一种麻木的态度,典型的就是认为很多东西是应得的。“应得”包含了一种必然,会让人感觉这些东西已经属于了自己。比如工资(有人会认为,工资是劳动所得,当然是“应得”的,我这里指的主要是感觉)就是这样的东西,如果你的每个月工资是3000元,那么你会认为你一年就已经有了36000元,当你某个月的工资不到3000元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失落。“感谢”练习的机制,让你做的是加法,让你感觉“越来越多”,而不是减法或者是零,尽管一年仍旧是赚到了相同的钱。这个机制中的另外一环是运用反馈,还加强了你和“所得之物”间的联系。
当你“所得”越来越多的时候,你会觉得“富有”,感觉良好,究竟是什么让你“感觉良好”?那就是根植于人性中的贪婪,或者称之为贪欲,无论换成什么接近的词,在绝大多数语境下都是贬义的。
人的贪欲,驱动我们得到更多的东西,得到的越多,我们的感觉越好,“感谢”练习,则是顺应了这个方式,所以提升了幸福感,减轻了抑郁。这个证明得到一个听起来荒谬之极的结论:内心的贪婪,是“感谢”练习的内在动机,“感谢”是为了自利。这个证明还确认了,“感谢”练习对所有人都有效,而不是统计意义上的或然。
这个结论也可能失效,如果能找到一个已经消除了贪欲的人。贪婪是基督教中的原罪,从人一出生就具备,就算是“圣人”也不可避免。贪也是佛教中的三毒之一,而且佛教认为,“贪”和“爱”是同体异名。禅宗有段“枯木禅”的公案,也涉及了人的本性无法去除或分离的状况,修行是为了超越贪而非消除贪。
另外,“贪婪”这一词的贬义也会束缚我们的认识。让我们从情感上倾向于性善论或者性恶论。人之初,性自利。自利并不必然导致善或者恶,人的天性中既没有善,也没有恶。
贪婪是我们内心的野兽,和我们一起成长。能否走向好的一面,取决于我们怎么“喂养”它。如果我们是用“感谢”练习这样无损于他人的方式,那么不仅可以和它泰然相处,有可能从中获益;如果你是用损人利己的方式,除了给他人带来不幸之外,可能这头野兽还会反噬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