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日记(二十)——在皇宫里跳舞是怎样一种体验?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小雪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在车灯前轻舞飞扬。维也纳霍夫堡皇宫门口,盛装打扮的人们纷纷步出香车,女士长裙飘曳,男士西装革履,在光影炫动中优雅地走向入口,一场盛大的舞会即将拉开帷幕……

1、维也纳的冬天寒冷漫长,舞会自然风靡一时,成为社交的宠儿,它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8世纪,距今已二百多年。据了解,1814年到1815年维也纳会议期间,欧洲各地的皇室成员和政客因急于在拿破仑战败后建立欧洲新秩序,纷纷聚集到当时的哈布斯堡王国首都维也纳。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为缓解人们的紧张情绪,特意为大家举办了华尔兹舞会,让政要们在华美的旋律中放松下来。 于是,舞会和政治变成了最佳拍档,而华尔兹也因此成为舞中之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奥地利老百姓们对贵族的假面和礼服舞会十分向往,为了展现对百姓的爱护,约瑟夫二世在霍夫堡宫 (Hofburg) 的大厅举行了多场面向所有人的舞会,这也成为今天维也纳舞会季的原型。维也纳人从舞会中学习了宫廷礼仪, 听说许多传统都保持至今,比如严格的着装要求、盛大的开幕、初次参加舞会者入口、“都来跳华尔兹吧”(Alles Walzer) 开场、变换的舞曲、所有人一起跳“午夜插曲”(midnight interlude),然后是四对舞曲,最后还有正式的终场。

舞会季于每年年底拉开帷幕,次年一月和二月进入高潮,每年将举办超过四百余场,门票价格从几十欧到一万多欧不等。其中,最负盛名的为霍夫堡舞会(Le Grand Bal der Weiner Hofburg,又称国王舞会)和维也纳歌剧院舞会(Wiener Opernball)。

霍夫堡舞会
歌剧院舞会

舞会季亦与狂欢节息息相关。为庆祝“新生”春季的来临,每年头两个月,大部分欧洲国家和泛太平洋沿岸地区国家将迎来狂欢季(Faschingzeit 或Karneval)。从给圣诞树挂上装饰开始,直到为复活节做准备前夕结束。从宗教日历上来算,即从圣灰星期三(11月11日)到狂欢星期二(2月8号)为高潮,之后慢慢落下帷幕。在维也纳,人们以舞会的形式进行狂欢。

如今,古老而传统的狂欢节舞会仍在城市中延续,唯美的舞会带领人们重回18世纪的传统,身着华服,踏着优美的华尔兹舞步舞动全城。有人说,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是让人们从听觉上去感受华尔兹的优雅,而维也纳的舞会却是让人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去感受华尔兹的曼妙。难怪舞会季走在奥地利市中心的马路上,时常撞见打扮精致、穿着古典白色长裙的奥地利小姐姐,或是身着传统奥地利警服的小哥从你身边帅气的走过。不要怀疑!人家没在玩Cosplay,都是去参加舞会的。

今天的维也纳无论阶层、职业、地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舞会。猎人舞会、医生舞会、科技舞会、律师舞会、鲜花舞会、糖果舞会、彩虹舞会、难民舞会,包罗万象,光怪陆离。

2、今夜的舞会由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在维也纳霍夫堡皇宫举办,主要来宾为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的工作人员及其家人和朋友,是一年一度的维也纳舞会季中重要的舞会之一。在维也纳国际中心办公的国际组织里属IAEA规模最大,因此也只有它出面主办,才能撑得起如此大的场子。

听前辈们讲,这座具有七百多年历史、曾经见证过哈布斯堡王朝历史兴衰的霍夫堡皇宫曾经是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办公所在地,皇宫的主厅还曾被作为IAEA每年全体会员国大会的会址。基于这样特殊的情愫,国际原子能机构将它固定选作年度舞会的举办地。舞会由工会主办,门票价格相对优惠,每年都能吸引到两三千人参加,门票收入将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霍夫堡皇宫的占地面积达24万平方米,有18栋楼房、54个出口、19座庭院和2900间房间,素有“城中之城”的美名,并融合了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洛可可式建筑风格。IAEA舞会占据了皇宫主厅和其他几个小厅,每个舞厅都有现场乐队演奏不同风格的音乐,比如萨尔萨舞厅、流行摇滚音乐舞厅、爵士乐舞厅等。舞会最受欢迎的当属宴会主厅(Festsaal),也是华尔兹开场舞所在的厅。与其他舞会不同的是,机构舞会更具有表演性,也体现了多元文化的包容和精彩。

本届舞会的主题是“多彩非洲”,一入霍夫堡皇宫正门,便能看见拾级而上的华丽楼梯铺上了红毯,投影将整个大厅的墙壁装点成充满非洲元素的殿堂,飞禽走兽,部落民族,洋溢着异域风情。往来的帅哥美女,个个靓丽光鲜,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在红毯楼梯上往来攒动,合影留念,好不热闹。

虽然挤挤挨挨,但秩序紧然,男士们随时都在彰显着绅士风度。宫殿左手,人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待存衣。由于天气恶劣,很多来宾都穿着冬天的雪靴,主办方贴心地准备了椅子供大家换上时髦的高跟鞋;宫殿右手,展示着来自宝马的最新款香车,并辟出专门的区域供购买舞会的摇奖号码。红毯楼梯旁,有专门的布景照相处,由专业的“宫廷”摄影师为大家拍照——恩爱的夫妻情侣,亲密的友人伙伴,大家纷纷像明星一般摆好各种姿势,享受一次在皇室照相的殊荣。

轻轻地拖起长裙,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人们互相致以问候,笑容洋溢在脸上,仿佛出席奥斯卡盛典一般。有趣的是,今夜看到的同事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精致的妆容,华贵的礼服,优雅的身姿,恍如进入另一个幻妙的空间。即使不会跳舞也没关系,光是这觥筹交错、惟妙惟肖的皇室布景和穿梭往来、游弋观赏的俊男美女便足以令人应接不暇了。

这一幕让我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舞会如戏,人们在互相观望着,互相欣赏着,时不时也会有人凑近你,说一句,“You look gorgeous.(你美极了!)”,然后便消失在攒动的人海中。

与同事们在一起

3、八点差十分,维也纳鼓号团和联合国安全保卫部门在宴会主厅举行了旗帜仪式,舞会正式开幕;非洲乐队把手鼓、歌声和舞姿与传统的管弦乐队巧妙结合,恰如其分地暖了场;南非女高音独唱们则带来了引人入胜的歌声,完美演绎了非洲民俗;当然,最让人期待的还是最经典的集体华尔兹开场舞表演,女士们一律身着白色长裙礼服,男士们则是打着领结的燕尾服,他们结伴缓缓步入舞场,款款而动,风情万种。当蓝色多瑙河响起来的时候,人们迅速变换成圆形队形,用旋转多彩的步伐诠释着维也纳华尔兹典雅大方、连绵起伏的风格和轻快流畅、热烈兴奋的特点。

主厅四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买到座位票的来宾点着香槟红酒和零食甜点,惬意享受;没有买坐票的来宾或倚座在舞池边的台阶上,或站在走廊边观赏,人们全情投入,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九点三十分,“都来跳华尔兹吧”(Alles Walzer) 仪式开始,欢快的人们纷纷涌下来,跳起自己喜爱的华尔兹来,整个舞池都沸腾起来……

我和同行的女伴都是第一次来参加舞会,随着涌动的人群,我们也来到舞池感受气氛。这一刻,整个世界只有狂欢。寒窗外,是凄风苦雨;皇宫内,却是激情似火。我终于明白维也纳人为何对舞会如此钟情。

我们累了,渴了,挤出拥挤的人群,在吧台要一杯加冰的汤利水,沁人心脾,再回自己的座位上小憩一阵,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我提议去各个小厅转一圈,同伴欣然同意。这一路走来,我们穿过流行爵士乐的梦幻,传统管弦乐的经典,萨尔萨舞步的热情,游弋在霍夫堡皇宫舞会的每个角落。跳累了的人们有的在宫殿里点起精美的餐食,有的聚集在临时设立的赌场边玩骰子,有的则走回化妆间重新梳妆打扮。人们三五成群地要了酒水,开怀畅饮起来。

在一处人迹清冷的雕栏扶梯上,我和同伴拍下了最唯美的皇宫舞会留念,也偶遇同在一起工作的日本同事Y。Y带着自己的舞伴一同出席,我们举着酒杯,寒暄起来。Y告诉我,在霍夫堡参加舞会并跳一支华尔兹一直是他愿望清单上的重要一项。为此,去年他便报名参加了华尔兹培训班,并有幸结识了同在联合国工作的舞伴。今夜的舞会,给他带来了人生最美好的享受。

与日本同事Y

我还遇到了一对来自希腊的夫妇,他们身着美丽的希腊传统服饰,听到我来自中国后,纷纷向我祝贺春节快乐,并盛赞中国女性服饰的美韵。这一刻,文化的隔膜逐渐消失,带来的是互相欣赏和取悦。多边场合的舞会,魅力也在于此吧。

零点三十分,四对舞曲开始。男士和女士需要根据指示,换位跳舞,同事S和她的男伴也跃跃欲试。可是在舞池中跳了一阵,就因为不懂规则拜下阵来,“看来还是得加强学习来年再战”,S吐吐舌头说。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想起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灰姑娘》,仙女要求她必须零点钟声敲响前赶回家去,看来皇宫里的舞会确实结束的很晚。虽然没有水晶鞋,但是这场精美绝伦的舞会让人难忘。

夜里近两点,我和同伴离开霍夫堡皇宫打车回家。夜已深,人未眠,雪仍在簌簌落下,而我的心,却留在那色彩斑斓的皇宫舞会里……

有人说,冬日舞进春天里,愿你我舞出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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