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崔玄籍的婚姻看唐朝真实的庶女攻略

屈突氏何许人也?唐朝开国重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屈突通的庶女,生母不详。


为什么说屈突氏是唐朝版的庶女攻略呢?这就得从她的婚姻说起了。


屈突氏的丈夫崔玄籍,出身清河崔氏,高祖父崔稚作为隋朝独孤皇后的外曾祖被赠予了新州刺史的官职。曾祖父崔彦升、祖父崔至仁作为隋朝的外戚,一生都还算平稳。直到隋炀帝身死国灭,崔玄籍的父亲崔善福不得不另觅靠山,十六岁时就投靠了秦王李世民,不过可惜的是,崔善福武德五年就病死了,留下尚在襁褓的崔玄籍。


从崔玄籍的年岁不难猜得出来,屈突氏并非他的原配。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屈突氏之前,崔玄籍另有结发妻子李氏,并生育了两个儿子:崔韶、崔歆。然而李氏也是个福薄的,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崔玄籍安葬了妻子,觉得府中不能没有女主人,于是又将屈突氏迎娶进了门。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有些人认为屈突氏早先是崔玄籍的小妾,李氏死后才扶正的,然而仔细阅读崔玄籍家族的各方墓志便会发现,李氏病逝时,次子崔歆年仅一岁,而屈突氏的儿子们均以崔歆弟弟的身份自居。由此可知,屈突氏成为崔玄籍的续弦并非由小妾扶正,而是在李氏逝世后才嫁给了崔玄籍,因此生的儿子都比李氏的儿子年幼


是否存在屈突氏早已进门,但碍于李氏雌风甚厉,所以迟迟无法生育的可能性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原因很简单,李氏的改葬由屈突氏之子全权负责,而墓志上毫不吝惜地赞美李氏才德双全,能够与丈夫举案齐眉。试想屈突氏若曾被打压得连孩子都不敢生,她的儿子们会如此大方地在墓志上称赞李氏吗?


屈突氏具体何年嫁给崔玄籍,并没有明确记载。不过从李氏卒于显庆二年十一月的情况来看,即便屈突氏当年就过了门,也已经三十一岁了,这在一向提倡早婚早育的古代社会里,可以称得上是“高龄”了。


那么屈突氏为什么这么迟才出嫁呢?很简单,因为她只是屈突通的一个庶女——屈突氏生于武德九年,而屈突通的妻子则病逝于贞观三年,享年六十六岁,换言之,屈突氏出生的时候,嫡母至少六十二岁的高龄了,自然不可能再生儿育女,所以屈突氏只可能是庶出


再加上屈突氏出生不过三年,父亲屈突通就去世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庶女又怎么会被继承家业的嫡兄放在心上呢?所以屈突氏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直到崔玄籍丧妻——或是世家大族联姻需要,或是有人做媒,屈突氏这才迎来了嫁人的机会。


虽然屈突氏出嫁时的年纪大了些,不过有时候劣势也可以变成优势,因为年纪大了,心智也会相对成熟一些。再加上屈突氏自幼以庶女的身份在家族中生存,察言观色、为人处世的能力自然比寻常人强上不少,所以显而易见的是,屈突氏过门后,很快就攫住了丈夫的心,在这场不超过十三载的婚姻里,一口气生下了至少五个儿子。


讽刺的是,屈突氏生下五个儿子的事,现代人还是通过崔玄籍原配李氏的墓志才知道的:


“后夫人子恽、慎、恪、憬、恂等,肃承遗范,缅酌前规,爰卜地于龙岗,式开茔于鹤隧。”


从李氏墓志的这一处记载中,不难品味出屈突氏作为笑到最后的胜利者的优越感——


看,就算你是原配又如何?还不是没资格跟丈夫合葬,还不是得仰赖我生的儿子大发慈悲,给你和你的短命儿子们迁葬,你们才能有机会陪葬在我和丈夫的周围。


是的,大家并没有看错,最后与崔玄籍合葬的是续弦屈突氏而非李氏。虽然说起来,李氏的墓葬同样迁回了洛州合宫县金谷乡昭觉原,但只要仔细阅读崔玄籍的墓志便可知晓,真正与丈夫合葬的只有续弦屈突氏。至于李氏,显而易见是被另外安排独葬了,也许埋在距离不算太远的地方,但也谈不上是合葬。


而李氏之所以会被如此对待,跟她的两个儿子双双早逝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么李氏的两个儿子是怎么死的呢?


从长子崔韶的墓志可知,崔韶作为崔玄籍的嫡子,年仅十一岁就蒙受恩荫,被授予武骑尉一职,再加上颇有才学,总章元年当上了国子监大学生。几乎可以想见,崔韶未来的前途还是相当光明的。然而遗憾的是,崔韶还没来得及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就撒手人寰,年仅二十四岁,膝下的独子也不幸夭折。


如果说崔韶的英年早逝让人扼腕叹息,那么李氏的次子崔歆的去世,更是莫大的遗憾,因为崔歆正是为了救被大水冲走的父亲崔玄籍才淹死的


崔歆死的时候与哥哥崔韶当年同岁,都是二十四岁。不过比哥哥还要悲剧的是,崔歆连个儿子都没能留下,所以最后承嫡的嗣子之位就这么白白拱手让给了继母屈突氏的儿子。而屈突氏的儿子在继承了崔玄籍的嗣子之位后,显然并不满足,开始得寸进尺。


别看屈突氏的儿子们又是“十丧同举”,又是“七墓并修”,把家族墓迁葬仪式搞得轰轰烈烈、风风光光,但只要剥开这层表面功夫,就可以发现屈突氏的儿子们在对待父亲的原配李氏及其儿子时,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想想李氏作为崔玄籍的原配,却被屈突氏的儿子们剥夺了与丈夫合葬、出现在丈夫墓志上的资格,甚至最后只能葬在丈夫和续弦合葬墓的附近——但凡对古代丧葬礼仪有点常识的就会知道,李氏相当于被屈突氏的儿子们由妻贬为妾了


唐朝贵族有着严格的婚姻制度,即便是生前颇为得宠或受到重视的小妾,也没资格与丈夫合葬,只能安葬在男主人或女主人墓的附近。对于身份低微的小妾而言,这是一种荣宠,但对于李氏这个名正言顺的原配来说,却是一种明晃晃的羞辱。


不仅如此,李氏的次子崔歆救父而死,别看他的几个异母弟弟崔恽等人在他本人的墓志上悼念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转过头来看看崔玄籍的墓志,崔恽在撰写父亲的志文时,却对异母哥哥救父而死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诚然,崔恽和他的同母弟弟们不希望父亲墓志上属于自己和生母的风光被其他女人和她的儿子夺走,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然而对于舍命救父的崔歆来说,这是多么残忍,多么令人心寒!


从屈突氏的角度而言,她作为在娘家被人忽视的一个庶女,翻身嫁作嫡妻,最后还能仗着儿子踢开原配,与丈夫合葬一处,这样的经历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堪称古代活生生的“庶女攻略”。


但若换做崔歆泉下有知,发现自己舍身救父后就是落得这么个结局——因为绝嗣,亲生母亲只能以小妾的方式被安葬一旁,而自己的救命之恩在父亲墓志上分毫不得体现,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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