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二十年了,再没有听到知了的叫声
连公鸡打鸣和母鸡下蛋也变得遥远
那些长在地里的小麦成了往事里的图景
一些露水划过,滴在悲伤地眼睛里
我们已近陌生农事
耕牛的喘息和山羊的反刍是梦里的声音
吃着桑叶的蚕宝宝吐尽了最后一根丝线
那缠缠绕绕的形状,让我想起童年走过的麦田
玉米叶擦过身体的疼混着浑身的汗味
打谷场上明亮的星星早已不见
我们的乡村正在消失
我们的乡村生活慢慢模糊
不仅是那些牛羊和庄稼躲进文艺家的作品里
不仅是老去的乡人沉重的叹息
乡村于我们而言,是生命的母体
那些最初的营养和最久的回味
我们常常回头张望,甚至只为一棵歪脖的榆树
那回首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过很远
看不清眼前
却望得见从前
那近二十年的时光让我们熟悉一些植物和动物
和土地有了真正的亲近
那样的日子朴素而单薄
只是默默塑造了我们骨子里的气质
一些东西难以改变
一些东西无法舍弃
纵然告别乡村的生活,田园消失
那些经年的习惯像马
总会出现在有梦的夜里
人生的次序常常颠倒
我们总在失去的得到之间转悠
有时远行
有时回归
念起那些乡村的时日,是因为老了吗
两鬓冒出的白发是不是和乡愁更配
一茬庄稼收割了,还会有人种下另一茬
一个乡村消失了
人们失去的不仅是记忆
到了这样的时候,我们常常谈起人生滋味
一些微小的甜蜜多么珍贵
另一些巨大的成功时常兑水
坐在一棵年老的苹果树下,没有果子砸中
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气
年轻时候的告别是多么仓促
一段美,凌乱风里
车水马龙的尾气里
我宁愿目光放低
低过故乡的瓦房
那一株童年的泡桐时常闪现
这些鸡零狗碎的时光让人铭记
我拒绝做一条鱼
只保留七秒的记忆
我愿意是一块老屋的砖头
即使被拆下扔到路旁
也要注视每一个回家的游子
蔡立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