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现在我已经是大人了，偶然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又变成了那个小姑娘。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我心动不已，对我每说一句话，我都会面红耳赤。
1
他是留级到我们班的，跟班里的男生完完全全不一样，又帅又酷，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又好看，问我借钢笔签到的时候，轻声细语，眉眼低垂，签好，就把钢笔还给我，转身就走。
因为他的轻声细语，因为他手指留在钢笔上的温度，因为他眉眼低垂时好看，我记住并开始回味这一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常常想引起他的注意，利用职位之便记住了他所有的基本信息。
他经常穿灰色的T恤，却一点也不显得老气。他生日那天，我也穿了一件灰色的T恤，打扮得漂漂亮亮，暗暗地想这是我们的情侣装。但是那天他破天荒穿了件白色的衣服，班里另外一个男生却穿了灰色的T恤，我郁闷地拿着原本要送他的生日礼物坐在位置上呆坐了一整天。课上老师讲的什么，课下同学跟我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
晚上放学，我实在忍不住了，在教室里人快走光的时候，走到他跟前说，“我能不能跟你聊一聊。”他笑着看我，说“好啊！”
原本在心里预排了一遍又一遍的话，在看到他笑的那一瞬间都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怎么不说话？我们两个一直在这里站着？”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
我脸一红，从背后拿出礼物，“额，我有礼物送你。”
他接过礼物，在手里摇晃了一下，接着问我：“你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我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你生日吗不是？”
他就笑了，“小妹妹，谢谢你哦。”说完，他就摸了摸我的头，搭着我的肩膀走出了教室，一路上我浑身颤抖。
送我回家后，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我一整晚的梦里都是他的笑容。
2
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居然向老师申请调换位置坐到我后面。我进教室看到他坐在我位置后面的时候，我脑袋发晕，他又对我笑，问我借了钢笔。
我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也无法承受他的注视。整整一节课我都坐立不安，心想着他会怎么看我的头发，怎么看我的背影，怎么看我这个人。快下课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在拨弄我的马尾辫，我弯腰偷偷往后看，他趴在桌子上嘟着嘴对我笑，我心跳加速，猛然转过身不小心磕到了头。
刚好下课铃声响起，我听到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有点气恼，这算不算在他面前丢脸？他会觉得我笨吗？会觉得我蠢吗？
我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他又在后面拨弄我的头发，我莫名的把手伸到后面，他握住了我的手。
那节课后是体育课，体育老师那段时间准备结婚，上课时间都是让我们自由活动，没有人发现逃课的我们俩。
空荡荡的教室里，我的心跳声格外明显。我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准备一直这样背对着我？”他的声音离我很近，仿佛就在我耳边，明明还是那样轻声细语，我却被吓得一激灵，身子忍不住颤抖。
我猛的回头，不小心正对他的脸，撞到了他的鼻子。
他吃痛皱眉，却摸了摸我的鼻子，然后看着我惊恐的表情，又笑起来，握我的手又紧了紧，“怎么？我长得很吓人？你这么怕？”
“不是怕，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拉我的……手。”我越说越小声。
他把脸凑过来，“那我想拉你另一只手，可不可以？”
听完他说的话，我鬼使神差地把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被他握住。我抬起头，看着他又在坏坏的笑，问他，“你是喜欢我吗？”
完了，完了，我在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你说呢，小妹妹？”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的眉眼鼻子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笑起来就像是冬天的枯木上璀璀璨璨地开了一树的花。
3
他脑子很聪明，人却有点懒，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趴在桌子上拨弄我的马尾。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大多时候都不做，我就换着字体帮他写。
好像一个不拿枪上战场的战士，他每次上课前总会问我借个笔、借个本子，甚至是考试前。直到后来我就养成了习惯，笔盒里总是满满地装着各种各样可爱或简约风的笔。
考试后，他却总是能取得优异的成绩，这让我对他的喜爱里又多了份崇拜。
初中、高中，我们无一例外的被分到同一个班，他无一例外的总是坐在我的身后。上天对我还真是格外的偏爱呢。
从来没有正式确认过关系，从那次拉手之后就一直偷偷地拉着手，但也只是拉手。那句“我喜欢你”从未说出口。
我也不敢问他，想着毕业之后能考进同一所大学，那时候我们都满十八岁，就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了，那时候可以拥抱、亲吻，可以做一切亲密爱人做的事情。
我有时候在想我喜欢他什么，说不上来。就是很想看到他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坐在我身后，悄悄拉着我的手，我就很开心。
有时候，他会给我带早餐，偷偷给我抽屉里塞牛奶，办了借书卡帮我借最喜欢的小说，在我例假不舒服的时候去饮水机那里站着帮我接第一趟的热水。一点点小温暖，我能开心好久。
高三寒假时候，下大雪，他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下雪的时候就好想见你。”
这样赤裸裸表示想我的话，他是第一次说，说完我就在电话这头屏着呼吸又蹦又跳，因为这一句想你，我开心到忘乎所以。
“那我去见你吧。”
“那我去见你吧。”
几乎是同时，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世间最幸福的爱人。
那天的情形我一直记得，我们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身上积了厚厚的雪。我蹦蹦跳跳跑到他跟前，他伸手拉住我的手，直勾勾看着我，手里不住地摩挲我的手。
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上瘾，那天我们的手在回家前就没分开过。我们在点了奶茶，坐在面朝街道的玻璃窗前，手拉着手，看着雪花扑簌簌地落，看着路上行人缓慢地走，世界的一切都变慢了，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握我的手紧了紧，我看向他，他深情地看着我，看得我脸发烧。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是一看我就脸红。”我害羞地低着头，不说话。
说起来好笑，我以为我们已经差一步就要到爱情了，我还沉浸在他温柔的眼神里，竟不知道那是一场离别。
4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该一同走进大学、一同走进爱情、甚至一同走进婚姻的。
可是他就这么消失了，我去问老师，老师说他就是辍学了，不管我的事，让我好好读书。他不见了，我连询问的资格都没有。
无数次路过他家的门口，我都要在门口徘徊许久，但是他们家里的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周末两天，都没有人从家里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高考完那个夏天，我问遍了所有跟他有过交集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渐渐地开始承认他不在我身边的这个事实了。
大学时候，追我的那个男生在我面前说尽了情深意长的话，我都无动于衷，男生最后一次表白被拒的时候说，“你的心肠可真硬。”
我的心肠并不硬，他追我只不过是他们宿舍男生打的一个赌，他们打赌的时候我刚巧就在教室门外。
我开始排斥男生接近我，不管是朋友还是陌生人。
情深意长这个词，除了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我不想再用在任何人身上。
直到那天，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是他吧，没错是他，他还是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右手腕上戴着我第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那串红石榴串红得那么扎眼。我就坐在马路边上的石墩上，看他在小吃店里进进出出，从前他很少有这样匆忙的身影，那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慵慵懒懒的感觉也很吸引我。
小吃店的生意好红火，我就那样一直做到快半夜。小吃店打烊了，学校也关了门，他脱了围裙是要回家了吧。
我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在酒店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你看，三年过去了，我还是这么没出息，他一伸手，不，他甚至不用伸手，我都会走向他。
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发，“都这么大姑娘了，一见到我还是脸红，别哭了，我不是在呢吗？”
他拉着我的手进了酒店，开了一间房，坐在床上，他拉着我的手，直勾勾看着我，“小妹妹长成大姑娘了。”
“你去哪里了？”我不能再忍着我的眼泪了，我要让他知道我有多想他，我当时一定很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哭，身子止不住地抽搐。
可能是我的样子吓到了他，他手足无措地给我擦眼泪，然后抱住我。他下巴抵在我脑袋上，我撞进他怀里，一把抱着他，他怎么好像瘦了，还是原来就那么瘦？
等我声音小一点了，他轻声向我解释了突然消失的原因，“当时我爸爸在外地工地上出了事，那边的人拖着不给赔偿金，妈妈没日没夜照顾爸爸，但爸爸还是没能挺过来。家里已经欠了很多债了，我不能让我妈妈一个人扛着。所以就辍学去打工了。”
听了他说的话，我哭得更厉害了，心爱的男孩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泪眼婆娑，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讲呢？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帮你的。”
“傻瓜，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也只会让你跟着烦恼。你有光明的未来，时间一长，你会忘了我的。”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要把这几年的思念都揉进我的身体。
“你让我忘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那你为什么又出现了呢？”我几乎是撕着嗓子吼出这几句话的。
我明显感觉他身体颤了一下，他一顿一顿地说，“因为，我实在是很想见你，非常想。”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在酒店的床上，我们说了一整晚的话，大多时间都是我在说，他笑着看我，有好几次他看我看得太专注，我不禁红了脸，他就摸摸我的头。
从那天开始，我就天天去找他，等他下班，我们一起散步，一起聊天，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看周围人的目光也开始柔和起来，朋友都说我像变了一个人。每次散完步跟他分别，我都要抱他好久，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不见。
可是，一个月后，他又消失了。
5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这次他的消失并没有让我变得消沉，我正常地上学、毕业、工作，我正常地做着生活中一切琐碎的事情，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梦到他，只是清晨梦醒后，枕下是一片湿润。
又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对爱情抱有任何期望了，他又出现了。
这次他出现，是作为我的相亲对象，这是我第一次相亲，禁不住家里母亲的唠叨才过来应付一下的。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坐在我对面，轻声对我说，“我好想你。”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已经快三十岁的我，又一次红了脸。“都这么大姑娘了，一见到我还是脸红。”
他拉着我的手，认真看着我，“这次我不走了，绝对不走了。我开了一家店，还完了家里所有的债，剩下的钱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小房子，真的，离你公司不远，走路就几分钟。这是钥匙。”
钥匙就摆在我面前，我很奇怪地望着他，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每次一出现准能惹我哭。
眼看着眼泪就要留出来，他拿出一枚戒指，直勾勾看着我，“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嫁给我？”
那个瞬间，我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接过戒指深深攥在手里。咖啡店的人都朝我们投来怪异的目光，他坐过来抱着我，一直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别哭别哭。
“不行，你都没说过你爱我。”我抽抽搭搭的像个小姑娘，噘着嘴向他控诉。
“我说过的。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你穿白色的衣服，我也穿，我坐在你身后对你说了无数遍我喜欢你。在送你回到家之后，在送你回宿舍之后，我都在原地，对着你的背影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小妹妹。”
我能怎么办呢？就是爱他啊！只能嫁给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