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在这里做零工已经好多年了。
所谓零工,就是主席说的“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谁家店铺进货了,谁修缮铺面了,谁做饭缺人手了,谁又没人看娃了,诸如此类,反正就是谁家忙不过来了,就叫小姨上门帮帮忙,给点辛苦费什么的。
这类零散帮工并不严格计时,也没有什么通行标准,所以价钱多少没有定数,三两五分一毛两毛的都有,如果工时较长或者遇人大方,别人还会给到五毛甚至一两块,偶尔还会塞个鸡蛋馒头什么的。
小姨一般也是给多少收多少,然后躬身表示感谢。有时看干活不累,或者时间花的不多,小姨就不收钱。别人也就请她吃一餐便饭,算作报答。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投之以桃,则报之以李,如此你来我往,以致达到一种情感或者利益的基本平衡。没有永远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同理,也不存在只是一味索取而不付出代价的人,人们或者追名逐利,或者积德扬善,概莫能外。
小姨为人善良实诚,又殷勤肯干,所以市场上的人一忙起来都愿意叫她,久而久之,大家都亲切的叫她“衡阳妹”。
“衡阳妹,7号铺,12点过来带下娃。”
“衡阳妹,帮我买两斤老豆腐。”
……
就这样,长期食不果腹的小姨终于可以籍此糊口了。
市场北门口的老赵夫妇共同操持着一家缝纫铺子,两人技术扎实,待人和气,生意颇为兴旺,店里人来人往,常常忙到半夜。两人经常叫小姨来搭手帮忙,一来二去,见小姨心灵手巧,有意让她长期帮忙,给自己减点儿负担。
简而言之,老赵夫妇看上小姨的工作能力了,想让小姨为他们打工,除给薪水外,还包吃。
多好的事儿啊,小姨喜出望外,于是不假思索,一口应承下来,说好下午正式“入职报到”。
重庆的冬天吧,太阳虚弱得很,触目灰暗阴冷,但那一刻小姨心里暖融融的,像有一簇篝火在徐徐燃烧。
午后,小姨照旧来到市场东北角上的那个杂货铺,帮老板洗碗收拾。
老板姓王,三十来岁,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这家伙有个习惯,喜欢就着午饭慢悠悠的喝上二两老白干,然后,扯张凉板椅半躺在厅内眯着双眼假寐。
看世间百态,知人情冷暖,莫如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用他的话说,那种感觉,酒足饭饱,何其美好。
那天,王老板刚躺下不久,就瞥见小姨涓涓而来。
小姨刚得到老赵夫妇的邀请,正自陶醉,走过王老板身边的时候,朝着他嫣然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奔向铺子里间做事去了。
王老板怔怔的看着小姨笑靥如花的模样,一下子僵在那里。突然,他感觉下腹像有一团火噼里啪啦地炸响了,火星子争先恐后地跳跃起来,烤得他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他感觉,接下来有一桩比午睡更美好的事等着他。
正当妙龄的小姨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何况,老赵夫妇的那个好消息,像清晨里喷薄而出的万道霞光,让欣然忘我的小姨瞬间冲天怒放。
小姨一边干着活,一边低声哼着歌。一头狮子消无声息的潜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龇着尖牙,舞着利爪,而这只小鹿却浑然不觉。
外面起风了,枝头的树叶被摇得哗哗作响,地上的小草纵使打起精神也完全直不起腰来,望风而倒。太阳战战兢兢地躲进云层,令本就阴沉沉的天更暗更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