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与叶语

儿时喜欢一种游戏,叫“拔根(第四声)儿”。游戏很简单,只要等着秋天杨树的叶子落下来的时候,拿着杨树叶子的叶根,两个交叉互相拉动,那么强壮一点的叶根就会把另一根拉断,没断的一根,就是胜利者。用儿时的话讲,就叫“神根儿”。

学校里有一颗高大的杨树,等到秋天叶黄落下的时候,这个游戏对就是班级里男生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下课了,所有男同学会一起跑出教室,我们一起仰头,等待着秋风起,叶儿落,哪颗叶子落了下来,我们就会一起冲向落点,然后伸出双手,努力的等待着,等待着叶儿的飘落,抢到的人会开心的笑,呼喊着开始游戏。

好像大多数人都会感怀秋天,所谓的伤春悲秋嘛。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说,悲秋的唯一方式可能也就是“拔根儿”失败了。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叶子的离开,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以后才真真正正的陷入了思考。是的,秋天来了,叶子就是要落下的,有谁在意过它为什么要落下,而它又喜欢不喜欢落下呢?或者说落下后它的归宿是哪里呢?

离乡漂泊二十余载,对家乡的思念却越来越深。总是在午夜梦回的灯光里,对着夜幕发呆;在午后的暖阳里,捧着一杯清茶,念起家乡甘甜的清泉。念起家乡,是在每一个细节里。某次在街上行走,看着街道两旁不落的叶子,会突然想起“拔根儿”时的快乐,于是悲哀的想,那些叶子都在树上,怎么去捡拾呢?

家乡的秋风里,叶儿顺水飘零,不知道明天的归宿会是哪里?那些红的、黄的落叶的心里,是不是也会有些不舍,也会有浓重的思念呢?今朝一别,后会无期,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啊!笔落此处,越觉悲伤。

常常觉得自己就像那片离开了树的落叶,随着北风,飞蓬般流落东西。日子忙碌,却不知前方何处,何日见归途,只知道随着风的方向,经历了一城又一城的繁华,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那些背后的心酸,也其说丰富了羽翼,不如说时光印刻了沧桑,隐去了真我。当初那带着血的断口,现在已是焦黑一片,不惧风霜,不惧雨雪。生而为叶,注定漂泊。生而为人,与叶同命,不知应该欢喜还是应该悲伤。

也许宿命,指引着前行的方向,在一个又一个转角处,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当初的选择,于是继续漂泊,于是居无定所,于是,与叶一样。“在离别中变老,在流浪中死亡”。

其实,每一个人都应该去仔细看看落叶,它的一生与我们又多么的相似。流浪的日子,叶子,可能就是我们唯一的知音。

叶子,终于离了树

在冬日的凛风里

切断带血的根

断芽处

还残留着母体的温度

那是再也归不去的旧梦

它知道

所以回头

所以留恋


凛风裹胁着伤痛

裹胁着它

匆匆然冲向未知

那是远方

那是未来

它回头

再也看不见曾经

再也没有挽留

没有泪

滴不落冬风凛然


冬日

锁住了生命

无休无止的前行

在前行中体会残命

消逝

却是折磨

却是必经的劫

它痛苦万分

因为失去

因为流浪

也许是因为回忆

更是因为只活在回忆


它看见冬鼠

惶惶而走

它看见了冬鸟

鸿飞蒙蒙

它看见了山村

袅袅炊烟

它看见了城市

碌碌人群

它不再悲伤

它也不再哭泣

是麻木

是妥协


生而为叶

注定漂泊


随风而逝

随波而流

随着泥土的覆盖

随着烟火而飞升


那是叶的命

那是叶的宿命


叶笑了,

它见到了成为叶之前的梦

它在沉睡中

梦见了嫩绿

梦见了阳光

梦见了雨露

梦见了成长

唯独没有梦见离别

原来

离别不是叶所愿

唯独没有梦见流浪

原来

流浪也非叶所愿


在离别中变老

在流浪中死亡

宿命的轮回里

有希望

会有希望吗


叶的泪

从未流下

自离开树后

源自岁月拾遗专题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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