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

大宁皇室,有女成双。明珠争辉,双凤斗艳。

此生双生,是祸是福?是缘是劫?

当一切尘埃落定,又有几人,会记得这一切。

楔子

我,安景月,宁国武帝嫡出的二公主。

我有个同母的姐姐,宁国嫡长公主,安景曦。

我们,是双生子,有着近乎相同的外貌,一般人,很难将我们区分开来。

在我们刚出生的时候,父皇欣喜异常,毕竟在皇室,双生子,只要不是两个男孩儿,便都是祥瑞之兆。

据说,那一天,父皇按照传统,请了一位天师,给我们姐妹二人测天命。

那天师预言道:“双凤相争,互生共存。”

后来,据父皇跟我们说,那天师预言,我们姐妹二人,必定是要相争的,然而,却又不可分离。

所以,从小,我们同吃同睡,一同玩耍,却被分开教导,姐姐学琴,我练舞。我学绘画,姐姐学习茶道。我学棋,她习书。

就这样,我们分别被培养不同的才艺,无论哪一门,我们之中必定有一个人精于此道,另一个人略懂皮毛。

我们都知道父皇母后的用意,因此,心照不宣。

所以,从小,姐姐喜欢的东西,我便碰都不碰。

当然,姐姐也是如此待我。

我们和睦友爱地相处了十五年,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那还是在我们十五岁生辰,及笄之后。

这样一想,当真过了好多年了。

也罢,趁着我还不至于老得不记得,也趁我还能讲得动故事,我便来说一说吧,这样最起码,如果某一天我突然去了阎王那里,不至于麻烦史官来杜撰往事。

其实,我说得也未必是真的,谁让当事人就剩下了我一个呢,便也由着我来胡说了。

后人,权且当故事听吧。

那年,我和姐姐十五岁,作为宁国最尊贵的少女,自然,及笄礼也是空前盛大的。

那一日,举国欢庆,像过年一样,可见,父皇花了多大的心思。

我们平安成人,父皇母后自然是最高兴的,毕竟,皇室公主,几代以来不管出生了多少,不知为何每一代都只能平安长大一位,其他的,都会幼年夭折。

所以,终于不用再担心会失去我们中任何一个,父皇和母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然而,后来我每每思及此,都会忍不住感慨,父皇母后这口气,松早了。

咳咳,说回正题。

话说及笄礼之后,接下来,就是择驸马。

父皇母后自然舍不得我们嫁人,不过女儿家到了年纪,亲事是一定要定下来的,这就好比渴了喝水一般,顺理成章。

于是,父皇开始为我们物色佳婿。

当然,即便有了好人选,也只是先订下来而已,出嫁至少还要等三年,谁知道这三年里,那人会不会疯了、病了、残了、死了。

毕竟皇姑姑订亲一年后,未婚夫残了腿,而驸马向来不可能是一个残废,因此,皇爷爷只能给姑姑换了一个,也就是我现在的姑父。

所以,不到最后,驸马都是待定的,我跟姐姐毫无压力。

这一日,我正在矮桌旁摆弄着桌上那一束梅儿刚刚帮我折来的桃花。

“月儿。”姐姐的声音传来,我回了一下头,只见她满眼的笑意,身边的翠儿手上端了一盘点心。

姐姐说道:“我刚做好了一些点心,你快去洗手,趁热尝最好。”

“我这就去。”闻言,我两眼放光,几步走到门口的脸盆架子旁,仔细地洗了手。

“姐,还是你做的点心好吃。”洗完手,坐回桌前,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吐字不甚清晰地说道。

“慢一点儿,又没人跟你抢,多大了,还这么没规律。”虽是说着责备的话,姐姐的语气却带着疼爱,一点儿也不坏。

若说这世上,除了父皇母后,谁最疼我爱我?我敢说那个人一定是姐姐。这一点,时至今日,我都丝毫不曾怀疑过。

“姐,你做的好吃嘛,这儿又没别人,在姐姐面前,我可是永远长不大的。”我调皮地说道。

“油嘴滑舌。”姐姐不禁笑道。

“对了,你可听说了,父皇要专门为你我二人举办一场宴会呢。”姐姐这样说道。

“什么宴会啊?我不知道啊。”我一脸好奇地问道。

姐姐柔柔地说道:“父皇说,会于七日后,举办一场宴会,遍邀朝野上下青年才俊,为你我二人择婿。”

“择婿?宴会?从前皇家无此先例啊?”我疑惑不解。

姐姐道:“父皇这是想随着咱们的心意,让咱们自己挑一个两情相悦的驸马,以后,也好夫妻同心。”

我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说:“也好,到时候,我们可要好好挑一挑。”

话说完,我和姐姐相视一笑。

…………

晚饭过后,我和姐姐正无聊,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就在我们正打算一起去御花园逛逛的时候,母后身边的首席侍女荣儿来了。

荣儿送来了两套衣服,是母后特意嘱咐尚衣局为我们姐妹新制的,上好的料子,精致的绣工,一样的浅紫色,不一样的金色凤纹。

和两件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套一样的赤金头面,两双一样的鞋袜,以及母后按着我们俩的喜好,亲手制成的小点心。

待荣儿走后,我便拿起了那套花样比较简单的衣裳,笑道:“这件是我的,姐姐不许跟我抢。”

闻言,姐姐无奈地笑着摇头,谁不知,大公主素来喜欢花团锦簇,而我,则越简单越好。

这一夜,我们姐妹聊了很久,具体聊了什么,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聊得很晚,我跟姐姐才分别休息了。

十岁以后,我们便不睡在一张床上了,父皇将宫殿修整了一番,中间是外殿,左右,分别是我和姐姐的卧房。

第二日,我早早地就醒了。

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聊,在及笄之前,我跟姐姐每日都是要跟宫中的师父学习的。及笄之后,课程也上完了,从前倒是想过要做许多事情,可如今真的闲了下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早膳后,姐姐留在卧房里练习书法,而我,从来不曾上过心,所以,便毫无兴趣,百无聊赖。

静悄悄地带着梅儿出了宫门,一路来到御花园,坐在桃树下的石桌前。任景色再美,还是无聊的很。

“梅儿,我们出宫吧!”

“公主,不好吧。”

“不好,那我便自己出去。”

“公主恕罪,奴婢去就是了。”

“这才乖。”

终是抗拒不了我的威严,我和梅儿熟门熟路地溜出了皇宫。

一身男装,我站在京城最繁华的闹市中。

手里拿着糖葫芦,边吃边逛,身边同是一身男装的梅儿,手上拎着大大小小一堆东西。

“二公子,别买了,我们拿不了了。”就在我准备掏钱买下一块成色不怎么样可雕工极佳的玉雕时,忍无可忍的梅儿终于开了口。

“好吧,”我从善如流地说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去吧,顺便也好歇歇。”

说着,我们便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店。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我这里,素食做的最好,二位公子可要试一试?”说话的,是这家店的老板,一位很是慈祥的老妪。

“那便看着来些吧。”我说着:“老婆婆,这里只有你自己吗?”

那老婆婆笑道:“我这里店小,来的也大多都是熟客,我们夫妻两个忙得过来。”

我说:“真好,这是婆婆你的福气啊。”

闻言,老婆婆显然更开心了,招呼我们稍等,她便去忙活了。

那时,我在想,若是能有一人可以如此这般,陪我终老,平平淡淡,开开心心,此生,作为一个女子,大概也无憾了。

不多久,那老婆婆便端来了几样小菜,每盘份量都不多,然而却都十分精致。

“两位公子慢用,若是还要添些什么,尽管叫我。”

“有劳。”

一顿饭,吃得异常开心,宫外的吃食,果然不一样。

吃好了,我示意梅儿付钱,梅儿点了点头,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哭丧着脸,梅儿说道:“二公子,我们的钱袋子不见了。”

“什么?不会吧?”

“公子,我错了。”梅儿简直快哭了出来。

我一脸的无语,能怎么办,公主吃饭也得付钱啊。

罢了,还是看看能不能拿东西抵吧。

就在我正打算把身上价值连城的玉佩拿来抵帐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蓦然在我身后响起:“二位公子,不知可曾遗失了东西?”

我不会承认,这声音,让我心神一震。

我回了头,便看见他就那样立在两步之外,一身上好的青绸衣衫衬得他白皙温润。

手上拿的正是我们的钱袋子,他见我回头,便又问了一句:“这钱袋,是你们的吧?”

我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他,说道:“确实是我们遗失的,有劳公子。”

微微一笑,他说道:“举手之劳,如今原物奉还,还望两位收好。”说着便把钱袋递向了我。

接过钱袋,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指尖,微凉。

忍住心内的尴尬,我说:“多谢公子今日相助,只是不知,公子怎知这钱袋是我们的?”

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开口道:“当时,在下正四处逛着,便看到二位公子买了东西之后,钱袋便被小偷摸走了,那贼人手上拿着刀,因此在下不敢声张,只好一路跟着那人到了僻静之处,才拿了回来。我想你们应该是在此处的,所以便来看看。”

一席话说完,他依旧神色未改。

我说:“当真是多谢了。敢问公子大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淡淡地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再说什么,付了饭钱,便带着梅儿回宫了。

回到宫中,姐姐果然在外殿等我。

“去哪儿了?”姐姐问。

我说:“姐姐,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出宫了?”

我一惊,说道:“姐,你怎么知道?”

姐姐无奈地说道:“宫里你常去的地方我都派人找遍了,我一猜你就是出宫去了。”

“有急事吗?”我问。

“也没什么,是母后派人送了两卷画轴过来,说是宴会来宾的画像,让我们先选一选。”姐姐说着:“你近来愈发胆大了,下次可断断不可偷偷出宫了,你知不知道宫外危险。”

闻言,我笑得愈发谄媚,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地说:“我的好姐姐,害你担心了,月儿以后不敢了。”

“你呀!”点了点我的额头,姐姐宠溺地笑着。

我也逛累了,便说了一声,沐浴更衣去了。

晚饭后,我闲来无事,终于想起了那个被我丢在角落里的画卷。

我坐于桌前,展开画卷,父皇母后的眼光不错,挑的男子个个都是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

就在画卷快到了尽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日还我钱袋之人的画像。

“冉云笙。”

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他叫冉云笙,怀乡候的嫡次子,现任礼部尚书。

说起怀乡候冉启安,我也是略有耳闻的,他年少时是和父皇一起征战四方的,后来父皇登基,他主动请辞,父皇挽留再三,终是给了他一个怀乡候这个有禄无权的爵位。

父皇与他交情甚好,可以说,怀乡候堪称我大宁第一富贵闲人。

若我的驸马是冉云笙,想来,也应该是不错的吧?

不觉红了脸,我在想什么呢。

只是不知,这些人中,姐姐又会中意谁。

不久,我便知道了,原来,姐姐中意的,竟也是冉云笙。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终于,到了宴会这天。

我和姐姐打扮妥当,便各自带着侍从来到了宴会所在的清安宫。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我们齐齐说道。

父皇母后具是笑得和蔼,让我们起来之后,吩咐了几句,宴会便开始了。

我与姐姐坐在帘后,静静地观察着。

酒过三巡,父皇母后怕我们拘谨,便先行离开了。

接下来,有侍女将每名男子蒙了眼睛,我和姐姐方才走出帘后。

我和姐姐一同走到中间的红毯上,静静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姐姐,你有看中的吗?”我明知故问。

姐姐只是笑笑。

就在姐姐看向众人的时候,我看到了冉云笙。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与那天见面并无太大差别。

我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想着去看看其他的人。

猛然,一股力量,牵制住了我。

一双手,伸到我的身前,他虽蒙着眼睛,却一下子将我隐在衣袖中的手牢牢握住。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肯定的地说道:“是你。”

想到什么,我缓缓抽出手,一把拉过离我一步之遥却未看向此处的姐姐,将她的手,覆在了冉云笙的手上,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不晓得,姐姐的柔荑,是否更为细滑,他脸上,是否笑意更深。

宴会结束,待在帘后许久的我,终于有了理由,离开这里。

其实,我是不难过的,毕竟也算是我亲自为姐姐促成了一段良缘。

他,应该会待姐姐很好吧。

第二日,母后叫我们去谈心,问了我们结果,姐姐一脸幸福地讲着冉云笙的好,而我,随便挑了一个比较顺眼的人。

母后和姐姐见我话不多,只当我累了,母后便让我们回宫了。

几天后,父皇的赐婚旨意传来,拟订大驸马冉云笙,二驸马,严清寒。

我不做它想,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并不后悔。

况且,严清寒也不差。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日弄弄花草,跳跳舞,兴致来了,画上一两副画,亦忙亦闲。

而姐姐,在帮母后筹备春猎的事宜。

春猎原是朝堂上众武将的事情,可自打皇爷爷在位,便允许了女眷的加入,尤其是,皇室的公主。

正是因为我们俩要参加,所以,自然是需要做准备工作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好在,这些事有姐姐担着。

很快,就到了春猎的那一日。

我带着松儿,姐姐带着兰儿。

自从那日圣旨下来,我便不再把梅儿带在身边了,以防万一,我不想让冉云笙知道,那日,他碰到的人,是我。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春猎那日,姐姐只是随意逛了一逛,便遇到了刺客,幸得冉云笙及时相救,否则就不只是受伤昏迷这么简单了。

春猎的地点是皇家围场,而刺客,不只一个。

一场春猎草草收场,见姐姐受伤,我心急如焚,而冉云笙,更是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施展了武功,一路狂奔,将姐姐送回了宫中。

冉云笙武功极高,所以,当我想到什么,火速回宫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回到宫中的时候,御医已将姐姐安置妥当,母后亲自在内殿守着,而冉云笙,就坐在外殿门口的石阶上。

我站在门口,就在我想要进去看看姐姐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在我的身后,却不再淡然:“二公主,你的钱袋子还在吧?那日也是你对吧?把我送给你姐姐,你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如果今天不是我看到梅儿,你打算一辈子瞒着我是吧?”

闻言,我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定了定心神,我清了清嗓子,不敢回头看他,淡淡地说道:“今日,多亏姐夫救了姐姐,我这个做妹妹的,感激不尽。”

我的话说完,心里一空,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在意。

我只听到他冷笑一声,仿佛是在讽刺我,又好像,只是在自嘲。

终于,他的脚步声响起。

我也终于进了门,看过姐姐之后,便摒退了所有宫女,一个人,静静地倚在床头发呆。

我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直到宫人来报,姐姐醒了。

缓了一缓我有些麻木的身体,我去看望了姐姐。

母后只当我已歇着了,便回了自己的寝宫。姐姐虽是受了伤,昏睡了很久,可气色还好,提到冉云笙,眼里止不住的笑意。

告别了姐姐,我沐浴更衣,躺在床上。

我想,我大概没有做错吧。

过了几日,姐姐终于好了起来。

一起用过早膳,我扶着姐姐在御花园散心,姐姐笑道:“我早好了,月儿,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

我笑了笑,说:“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护着我,今日,也让我照顾姐姐一回吧!”

闻言,姐姐笑得温柔。

我扶着姐姐,一直逛累了,才准备回宫。

“臣,冉云笙,参见二位公主殿下,恭祝二位公主金安。”

就在我们转了身刚要离开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这样响起了。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此刻,我竟突然想放开姐姐,快点儿逃离这里。

没办法,只得跟姐姐一起转过身去,却终究不敢正眼去看他,因此敛了眸,只静静地当着背景。

“冉公子不必多礼,请起。”姐姐说道,不得不承认,尽管是双生子,姐姐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比我柔美几分的。

我尽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只听得冉云笙起身后,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地说道:“多谢公主。臣冒昧问一句,不知大公主可好些了?”

姐姐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冉大人。多亏了冉大人,本宫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说:“公主所言,臣愧不敢当,救护公主,是臣下的义务。”

我听到了姐姐的轻笑,刚想找个理由先行离去,就听到冉云笙说:“启禀公主,臣下有些话想单独跟公主说。”

未等姐姐开口,我忙说:“姐姐,我突然想起母后找我还有事儿,妹妹先行一步。”

姐姐并未阻拦,因此,我几步便离开了。

回到宫里,我心内略有不安,因此,只在外殿坐着,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茶水。

不知过了多久,姐姐终于回来了,我看她面色未改,也不好冒然开口,只得佯装不懂事故,问道:“姐,姐夫跟你说什么了?”

闻言,姐姐开口却不似往日和蔼,只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说了些闲话。”

我欲要开口,却不知当说些什么,姐姐却又说道:“我总觉得,自我受伤醒来之后,他待我便生疏了许多,可我却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月儿,你一向比我聪慧,你说说看,这是为何?”

也怪我心内有鬼,我总觉得姐姐这话,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然而,我不信冉云笙会坦白一切,以他的为人,大抵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终是不能确定什么,我只道:“不会吧?怕是姐姐才好,想多了罢了,那日你受伤,姐夫急成什么样子,那可是装不出来的。”

这话说完,姐姐似得了安慰,脸色好看了一些,果然,他没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冉云笙,把一切都搅乱了。

我便如此惴惴不安地度过了半月,虽然,我相信他的为人,可我,依旧不能安心。

果然,半个月后,更让我不安的事情,来了。

朝堂上,战报传来,我大宁与匈奴之战,大宁惨败,匈奴提出,要么,大宁公主和亲,要么,接着打仗。

可眼下,我大宁并无良将可以征战,且上次一战,国力已经大为损耗,此时开战,必输无疑。

一时间,和亲,势在必行。

然而问题来了,我大宁总共两位公主,皆已许了人家,且父皇母后是舍不得我们去和亲的。

本来,是可以按照先例,封一位宗室女做公主,嫁出去便罢了,可这一次,因着我大宁是战败的一方,匈奴盯得紧,此计,是万万行不通了。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有了专机。

前面说过,我给自己选了个顺眼的驸马,严清寒,他,死了。

严清寒那日骑马外出,好端端的马坏了性子,竟生生将他摔了下来,却刚好磕到了头部。

据说,不治而亡。

于是,我便成了和亲的不二人选。

姐姐也很舍不得我,然而,无计可施。

终于,到了和亲的那一天。

拜别了父皇母后,拜别了姐姐与几位皇兄,狠了心不去理会他们的哭声,我,进了花轿。

一路上,我无悲无喜,只是想着,不用打仗了,大家,都能好好的了。

就在我的花轿刚出了城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的花轿被人拦截了,匈奴的使臣虽然带了很多人,可还是败了。

外面刀剑相向的声音响了很久,我一直强自镇定。

直到一道声音,隔着轿帘,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月儿,别怕,出来吧!”

是他?

我急急迈出轿子,果然看到了冉云笙,此时的他,一身黑衣,只露了一双眼睛,然而,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我忍住抱住他的冲动,冷冷地问道。

“我自是来救你回去,你当真要嫁给匈奴可汗吗?你不知道这有多凶险吗?”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我强忍着泪意,看着他的眼睛,厉声质问:“可你知不知道,匈奴不会善罢甘休,我今日若随你回去,那么,和亲的就是姐姐,你的未婚妻!”

“他也只是在乎过你,又何曾会在乎我。”

未等他回答,姐姐的声音却突然传来,我和他,具是吓了一跳。

“姐姐!”

我放眼看去,姐姐就在我几步之外,她一身男装,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她坐在马上,没了往日的温婉,显得尤为英姿飒爽,冷笑着,说道:“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冉云笙,你拿我当什么了?”

姐姐的话,仿佛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我说:“姐,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从未骗过我?说你从未自作聪明地把人让给我过?你当我是什么,必定要抢了自己妹妹的男人,我堂堂嫡出大公主,是没人要了是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姐姐已下了马,就站在我的面前,不足一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我一直在自作聪明,与其说,姐姐是生气我骗她,还不如说,姐姐是不甘心败给我,她不甘心,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身家背景,冉云笙为之不顾生死的人却不是她,骄傲如姐姐,怎会平静。

那日,姐姐的话说完,我彻底沉默了。

见我不言语,姐姐又看向冉云笙,苦笑着,说:“云笙,在我们姐妹之间游移,好玩吗?”

就在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听到姐姐说了一句小心,便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

待我和冉云笙反应过来,姐姐后心,已赫然中了一箭。

“该死。”

冉云笙咒骂着,一剑结果了那个之前并为死透的匈奴人,他就在花轿的后方,想来,是想杀了我,给他的伙伴们陪葬的,却不想被姐姐发现,及时推开了我,她自己,却来不及躲闪。

“姐!”我失声喊道,一把抱住姐姐即将倒在地上的身体,我哽咽道:“姐,你这是何苦,我们马上回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姐姐在我怀里,脸上已然失了血色,毫无生气的嘴唇动了动,看着我,虚弱地说道:“我的妹妹,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其实……严清寒……是我派人杀的……可是……你出宫后……我……后悔了……来……救你……我去……”

话未说完,姐姐的手便已无力地垂了下去,闭上了双眼。

“姐……”任我怎么哭,怎么喊,姐姐她,终究还是不再醒来了。

我伤心过度,两眼一黑,也没了知觉。

………………

再醒来,我竟回到了我的寝殿。

“姐姐……”我猛然起身,惊呼道。

“月儿……”母后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她就坐在我的床边。

“母后!我姐姐呢?”我一把抱住母后,急切地问道。

“月儿……你姐姐,不在了。”母后哽咽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还在宫里,刚才是做梦,姐姐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发了疯一样地跑出自己的寝殿,不顾身后母后的呼唤。

直到我进了姐姐的寝殿,那空空的,满眼的白色,我才确信,姐姐,真的走了。

那日以后,我便性子大变,变得少言寡语,不苟言笑。

父皇自然是震怒了,发了狠心,要举全国之力攻打匈奴。

当我知道的时候,冉云笙,已经率了大军,出征了。

没有去送行,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半年以后,大军凯旋,匈奴再不敢进犯。

只是,冉云笙,没有回来。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打击,我早已没有了悲喜,终是不想再论及感情,我,终生未嫁。

父皇母后心疼我,待我甚好,而之后继位的皇兄,也并未嫌弃我这个闲人。

一晃,我竟活到了古稀之年。

…………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是结局了,至于再后来的种种,我一个老太婆,当真是不晓得了,列位看官,便也歇了吧,老身,也乏了。

姐姐等我等得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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