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没有,直到今晚,他也没有微信或者电话过来,这真的不像他跟我联络的风格。
最后一次见他,是2016年10月。那天去见他的时候我挺犹豫的,30出头的家庭妇女,不收拾,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出状况的小朋友去见一个十几年未见的故人,莫名的压力。但还是去了,那天他胡子拉碴,头发好像也有蛮久没理过了,有一点沧桑的感觉,因为这点印象,小虫一开始拒绝叫叔叔,后来点的菜都上桌了,他拿了一个小东西送给小虫,小家伙才怯生生地叫了他。那天的菜是他点的,全是那种久不在家乡怀念家乡味的那种菜,对于天天可以吃到的我,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所以只好聊天。我说:原来你长这样啊!他说:真的是第一次看清楚我啊?我:以前知道个大概,但眉眼是看不清的,没想到你这么好看,尤其是眼睛。他叹了口气:枉费我这么多年啊!又不能免俗地问了近况,他说最近没有工作,所以回来看看,也有想回家乡发展的想法。我说想回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啊!他用一种挺无奈的语气说不甘心啊,总觉得不甘心。
我平常挺关注他朋友圈的,看他四处骑行,和各种姑娘约会(又或者不是约会不得而知),写一点莫名的诗句和没有结局的小说。30岁的男子,却像风一般的少年一样活着。我时常觉得羡慕,我们贷款买房,借钱装修,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按部就班,看着有条不紊却毫无生气。他把人生过成了另外一种模样,那种模样,我只能敬仰,敬仰之余继续自己的一地鸡毛。
2012年的某天,有人加了我QQ,申请备注里写着:十年的故人。加好友后我问:你是谁?他说:你看相册呀!我去他空间一张张照片翻过去,不认识。于是说:不认识。他大惊,发了一篇叫《天气闷热》的小文过来,我看到大半的时候方知是他。说:原来你长这样啊!高中的时候我是近视眼,上课的时候戴框架眼镜,课余摘掉眼镜我就是一瞎子,除了我同桌,别人的眉眼我是看不清的。他说:十多年过去了,我太亏了,到头来原来我长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然后隔三差五聊聊,也开玩笑。后来他每次回湘西都会电话我,可惜真正见面,只有2016年10月份那一次。
高二那年,有一天课间,后排的人叫我,说是外面有人找。我疑惑地走出去,外面只有一个男生,完全不认识。他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问他是谁,他说我是向二军。我摇头说没听过,他又说了一些我小学时代身边的人,我都记得,唯独不记得他这个人。我有些疑心他是不是编故事来骗我的,但又觉得大可不必。过了两天他找了另一个我很熟悉的小学同学来跟我说,那个同学笑傻了,说向春波你失忆了吗?向二军你都不记得啦,我们小时候不是天天放学一块回家吗?我依旧茫然。因为还是住得不远,偶尔晚自习后一同回家,他总是讪讪地不说话,我则没话找话说。有时候中午回家吃完饭再去学校,走着走着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好在每次他都没有大声吓我,只是轻轻叫一下我的名字,然后再一起前行。那段时间总有人跟我说他很奇怪,明明下着大雨他偏要跑出去淋雨,每天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那个时候不觉得他怪,只是觉得他文章写得好,很有才华,我记得那次他的参赛作文叫《酒话》,后来真的获奖了。人挺温和,也很细心,没什么坏心,至于淋雨,有时候他出去淋雨我是知道原因的,有时候又不知道,但也不至于害怕他。
2016年春天,他叫我帮忙写一篇稿子,当时我推脱了一下,但是他在微信里说:你忍心拒绝我这样一个男孩子吗?我觉得好笑,但是想来,又觉得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我身旁呢,就像他说的,是一个故人。于是答应了,后来又给忘记了。有天晚上九点多了吧,他电话问我稿子写了没,我才想起。好在只是要求不高的小稿子,伺候小虫睡觉以后我在电脑前忙完淘宝店又加班给他弄出来,连夜发给他然后洗漱睡觉。第二天看他的回复,写了一堆在我看来是恭维话他却坚持是真心话的留言。没多久他把那篇已经印成纸质文字的小文拍给我,说是要寄一些杂志给我叫我给地址,我拒绝了,只是看了看他发过来的图,他给配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图。后来偶尔还说起稿子的事情,我基本拒绝,那个时候忙完装修忙搬家,还要照顾小虫兼顾淘宝店忙家务,真的静不下心来读书写字哪怕是流水账。今夜倒是语无伦次地敲起了键盘,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写他,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最后一次见他,虽然不修边幅,却眼神清澈,神情羞涩,一如当年记忆里的那个翩翩少年,只是我们都将老去,有一天,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脸庞皱得像一枚核桃,唯独回忆起他来,依旧是那个美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