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

　　那天我和华子、广进、魏大人还有小五、白欣他们被一块带到了教导处，教导主任和保卫处处长一块过来处理这件事情。

　　教导主任面白无须，说话慢条斯理，看起来倒也慈祥。他先是义正言辞的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中心思想首先是围绕着在校园里决不允许出现暴力事件以及会由此引发的种种恶果，进而引申到当今世界的格局和大国崛起后的中国将面临的新一轮的机遇与挑战，随之又历数了我党一贯的光荣传统，以及创业艰难百战多的光辉历程，由此推导出我们当今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白欣开口了，他说：“主任你能不能长话短说？”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看了看白欣说：“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是我党优秀的代表，希望你也能秉承家风……”

　　白欣说：“我就想知道今天的事情怎么处理？”

　　教导主任看了看保卫处处长，他说，于处，关于这个事情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保卫处处长说：“按照惯例，这种聚众斗殴的，视情节轻重……”

　　小五说：“于处，这次可是他们打我们！”

　　于处看了看教导主任说：“主任啊，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复杂就复杂在……”他说着眼睛瞟了一下白欣。教导主任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再复杂，这事总归得有个处理方案啊。

　　小五说：“你们不严肃处理这几个寻衅滋事的，我们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我看着小五说：“好啊，要处理就一块处理，今天这事儿还就得掰开揉碎整明白了！到底是谁寻衅滋事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不会都瞎吧？”

　　小五说：“你他妈打人你还有理了是吗？主任你们快看他这嚣张跋扈的样子！”

　　保卫处处长转向了我：“刚刚我也听体育老师跟我反映情况了，说你态度极其嚣张，当着他的面就恐吓对方，而且很多同学也都证明是你先动的手，这个事情你占主要责任！”

　　我说：“我怎么嚣张了？我告诉他们别再欺负人反倒成了恐吓？又是哪个同学看到的我先动的手？你把他们都叫过来！咱当面对质！”

　　保卫处处长说：“你现在这个态度就很嚣张啊，我还用找谁对质？”

　　正说着呢，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跟教导主任和保卫处处长打招呼，来的人是王延年主任。

　　王延年看着我：“怎么回事？”我看到王延年突然觉得特别委屈，就像在外面挨欺负的孩子见到了家长。

　　我说我不想说了，反正这个学校也不是说理的地方，都拼爹嘛，谁爹牛逼谁就有理！

　　王延年转向教导主任说：“我也是听说了这个事情才过来的，因为有我的很多学生在场，所以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我有了个大概了解，在事情真相查明之前，我想最好还是慎重处理，我想把我们系这几个学生先带回去，系里有系里的处理。”

　　小五说：“凭什么呀？打完人就走啊？”

　　王延年看着小五说：“谁打谁现在还不清楚，我的学生要是有错，我绝不姑息，但是我要查清了是有人欺负我的学生，我也绝不轻饶！我不管什么背景不背景，这里是学校，就得有章有程！”王延年说话时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

王延年回头看了看我们几个，说：“跟我回去！”我们跟着王延年往外面走。教导主任说：“王主任，您看这不合适吧？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王延年说：“事情我会处理，你们先取证去吧，如果是我学生有错在先，我亲自送他们回来！”

　　小五说：“教导主任，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走了啊，我挨打了呢，还没赔钱呢……”

　　“小五！”白欣一声断喝，小五收了声。我们跟着王延年回到了系办。

　　在系办我们站成了一排，我说王主任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王延年说别都戳那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王延年看着我们说：“今天上午的时候苏黎和他们宿舍的一个女生来找我了，告诉我你们被带到保卫处了，她跟我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经过，我相信我的学生是不会撒谎的。白欣那几个学生我也早听说过，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事情了，所以我觉得你们今天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是你们要记住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知道吗？”

　　我们说知道了。王延年又看了看魏大人的眼睛，说你那眼睛一会去医务室看看，回头你们给我写一份事情的经过，我去跟教导处交涉。

我看着王延年，竟然感动的一时语塞，我说：“王主任，那什么……你看……我们给您添乱了。”王延年说我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乱的，添乱不怕，别干那些违背做人原则给我丢人的事情就行，明天车庆阳把情况说明记得给我带过来，都回去吧。

　　我们出了系办，魏大人说：“这个主任别看看着挺凶的，人是真好，刚才我差点感动哭了。”华子说大老爷们眼窝子那么浅呢，别动不动就哭。你看我，化感动为力量，本科哥们差了一分上重点线，就他妈一分啊！我一定在这四年大学里找补回来，考个最牛逼学校的研究生，也给咱们哥们长长脸，给罩着咱的老师增增光！

　　广进说：“华仔这话倒是很正能量诶，庆阳，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说我啊？我挠着脑袋想了一会，我说我就想顺顺利利毕业，拿个毕业证回家给我妈一个交代。广进说你拿个毕业证你摆什么pose呀，我还以为你要想怎么好好演戏拿个奥斯卡什么的呢。

　　我说那是后话，那是后话，咱们先去校医室给魏大人看看眼睛吧。华子说没事儿的，魏大人要是真失明了这也算个工伤，回头咱送一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不畏强暴，义薄云天”！魏大人说华子你可别瞎说，俺还没对象呢，我要是真瞎了，照着我家那个条件儿，娶媳妇更难了……

吃过晚饭我们在宿舍打麻将的时候李总过来了。李总也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我俩一个专业但不是一个班，有些公共课一块上。刚开学时候我就对他印象挺深——长长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巴辨，鼻梁很高，有点混血儿的意思。跟我一样穿着一件毛泽东的T恤，不过我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他的是“伟大领袖毛泽东”。这点让我对他印象最深。

　　过了不到一星期，老师让他剪头发，结果他就刮了一个光头。我开始觉得这个人走极端，挺有个性的，而且表情很酷，好像不大好接触。后来下课一块抽烟，发现李总其实挺健谈的，而且说的很多话感觉不大靠谱。

　　他聊天的方式很新颖，基本上不走寻常路。开始时不知道这大哥的套路，他说的话我们都很认真地听。结果两天下来发现如果真如大哥所言，那天津经济要是真想腾飞市长必须找他出谋划策，而且得托人——他不是什么人都搭理。

　　由于大哥的买卖干的大，虽然由于一点天时地利的原因几担跨国生意都给耽搁了，但是这也不影响我们叫他李总。不过李总有一点不是吹的，那就是架子鼓打得相当的不错，学校的几个系的乐队都争着抢他。

　　李总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庆阳，出事儿了！我说怎么了？扔过去一根烟给他。李总从桌子上摸过火机点上抽了一口说：“听说你今天跟白欣他们打起来了？”我说嗯，不过是他们先动的手。李总说那你也不能打啊。华子说凭啥呀？他多个JB？李总说你不知道他背景。我说他什么背景呀？李总说他宿舍就在我隔壁，我们交过手。我说那说来听听。

　　李总说有一天我们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找我，她也是咱们学校的。结果白欣的一个小弟相中她了，后来白欣就派人过来找我，说去他们宿舍聊聊。

我说然后呢？李总说我能怵他这个吗？聊就聊呗。结果我一进去，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我一进去他们就把门关上了。然后白欣就问我：你跟那个妞什么关系？我说哪个？他说就刚刚在楼下跟你在一块那个。我说同学。他说以前是，以后不可以是同学了，知道吗？离她远点。我说凭啥呀？你也知道我这爆脾气。华子开始撇嘴了。我说是呀，看得出来。不打死他不像你风格。

李总说是呀，我也想打来着，结果他跟我盘道，我发现原来我俩还有点渊源。大鹏说什么渊源呀？什么渊源也不能忍这夺妻之恨呀。李总说别瞎说，真的是同学。广进说了解，就是那种赤裸裸的同学关系。

我说广进你别打岔，你说他到底什么背景。李总说我俩盘着盘着道我发现我老伯认识他三婶的哥。我说你们盘的还真够细。就这渊源？李总说他三婶的哥那可不是一凡人，有名的三瘸子。华子说那个白欣就因为有个残疾亲戚就这么嚣张？李总说不是残疾，人家那是外号。三瘸子的名号那是家喻户晓的。人家是混的。

我说你老伯跟他三什么的哥是邻居？李总说是三婶的哥，所以我不能打他，我主要怕把他打坏了他三婶的哥告诉我老伯，我老伯告诉我爸，那我不是麻烦了？

我说挑点干的说，那个三瘸子什么来路啊？李总说这个三瘸子以前就是当地一个比较知名的玩儿闹。玩儿闹懂吧？就是流氓。三瘸子不是白欣的老舅嘛，后来白欣他爸当上大领导了，这三瘸子有了靠山，就招兵买马，玩拆迁，拉土方，搞建筑，越折腾越大，有钱就有兄弟啊，有兄弟就有地位啊，现在名号相当响亮。

　　华子说你这消息都哪来的呀？李总说别管我哪来的，绝对准确，爱信不信。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跟白欣他们打起来了？李总说这事儿都传开了，白欣说出来混这么长时间还没人骂过他，据说你还骂操他妈来着？有个江湖传闻，白欣最忌讳就是有人骂操他妈，他上大一的时候一个他们班的骂过一次，后来差点没被他们打死，当天就退学了，特别惨。

　　魏大人说：“庆阳啊，这可怎么办呀？看来这次真的摊大事儿了呀。”我说没事儿，话是我说的，回头我自己去跟他们玩玩。魏大人说：“庆阳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拿我们当兄弟吗？”

　　我说兄弟当然是兄弟，但是这个事你们几个别掺和，今天我既然跟他们说了，我肯定也是想好了，他们这么欺人太甚，忍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让他们气焰越来越嚣张。横竖他们是跟我杠上了，早晚也是得有个了断。

　李总说：“庆阳你别意气用事，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跟你说，要不我凭着跟白欣还脸儿熟，算能递上句话，我豁出面子帮你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还有那个马芸，白欣喜欢你就让给他嘛，姑娘嘛这不遍地都是吗？你看你小伙也挺帅呆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呢，是不是？你说你何苦偏得跟他争呢？你真的不是对手，我跟你说……”

　　我抽了口烟说：“说完了？”李总说说完了。我说心意呢，我领了，说和求情的事呢，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再提，我跟你翻脸。

　　李总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看你看，还急了。”

　　李总看我有点冥顽不灵，就放弃了游说，坐下跟我们打麻将，替下了广进。那天李总走后我们四个继续打直到吃饭时间，一块去食堂，都说要请客，因为都说赢钱了。我说不大可能吧？我问华子赢了多少？华子说20多，广进也说赢了20多，大鹏也赢了20多，我数了一下也赢了20多。

　　我们都觉得奇怪，广进说四个人打麻将都赢钱了,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华子说面儿不大。大鹏突然想起来说，对了，李总过来玩了一会，应该是他捐的。

　　我们也突然想起了这个茬，恍然大明白后，开始为李总歌功颂德。说他就是国际红十字协会派来接济我们这些灾民的——因为当时是月末，大家正囊中羞涩。

　　广进说一会吃饭时用不用给他摆副碗筷？我说不用，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华子说你们这些缺了大德的，人家给你们捐了钱你们还这么说？怎么对得起人家在天之灵？我们笑得都快流出眼泪了。我们后来决定用李总捐的钱去谭哥那吃砂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