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在等」
等美好到来,等嘈芜过去,等事物新生。
在酿酒的过程中,所有的状态即是等待。
等谷物在阳光下生长、打磨,
等水在岩层中流经、渗出。
等大曲在空气中粉碎、重塑。
一个过程的变化,一种状态的新生,
等,是时间在酒中的留白。
作为陈家第13代传人,
陈端半生熏陶在酒文化中,
他身上有东方的匠人气质,一种禅意的气息。
他的语言体系里,直白、简单,
像贵州的大山大河。
酱酒,一直以来也给人这种直观感受,
赤水河、红土地,家家户户没有门牌号。
这里的人说话也直爽,
春夏秋冬又一春,酱酒随之生长。
他从小在赤水河边长大,
在他的记忆里,1986年之前,
所有酱酒的厂房都是小青瓦,用陶坛装尾酒。
每年的端午,全村的少女被召集到酒厂,
开始一年一度盛大的踩曲。
厂房湿热,小麦粉、曲粉遍布了全身,
只有两只眼睛未曾沾染。
仓房里,通常都在40度上下,曲蚊嘤嘤,
空气里弥漫了麦子正在发酵的味道。
谁也未曾抬头,一点也不敢懈怠,
一块踩好的曲,一束干草,
他们要赶在一天之内,
将这些淡色的曲块依次摆好,
再等一个月,给酒曲们翻身。
从端午到重阳,赤水河畔的人们
就这样顺应着时节,等待高粱成熟。
那些年,部队转业回家的青年尤为多。
他们在部队的历练,都带入到酒厂里。
他们称高粱为红缨子,
红缨子略带点正红,磨碎后变成了赤色,
高粱上甑后,
厂房内弥漫着一种赤色的味道,
粗粝、质朴。
一片升腾的热气中,水泼在这赤色上,
无可比拟的赤,无可描述的蒸腾。
所有人在这里,来来回回,
翻沙、摊凉,再翻沙,封仓入窖。
赤色在窖内变成了褐色、灰色,
一年也进入到末尾,
外面的世界早已变化了好多轮,
新是常态,变化也是常态。
这里,只有酿酒是常态,
再次起窖的时候,
酒师会一把一把抓酒糟来闻。
三十多年过去了,仍然如此,
这就是生活的共同点:
以前酿酒要抓起来闻,
现在酿酒也要抓起来闻。
科技可以测量出过去人们不知道的醇、酸、酯、微生物,
但不能像酒师一样,通过闻、尝、品,来尝酒糟的味道。
一种文化的精髓,莫过于此,酱酒也是如此,
「如果酱酒的科技含量太高,那就不是酱酒了。」
原始的,也是灵气最盛的。
酱酒是最让人舒服的存在,陈端是这样认为的。
诚然,也能听到不少人说,喝了酱酒之后再也喝不惯别的酒。
酒是一种差异感极小的东西,千人千种秘密,
喝酒的秘密只有自己才知道,
好的酒,也是最让人舒服的酒。
就像一个让你感到的舒心的人,在背后抱着你。
酿酒、喝酒,也是一种状态的变化,
打破、重塑,过去、新生,
比起其他的酒,酱酒的工艺最为复杂。
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
从头酒到尾酒,每一批酒都是不一样的。
陈端18岁进入习酒公司学习,
这些年的生涯里,多半与酒为伴。
三十岁前,他只懂得在酒厂里虚心学习,
三十岁以后,他开始试着自己酿酒,
对于酱酒,他始终存在一种热情,
既要有风格,又要让人感到舒心。
过去的时候,喝上一口就不太容易,
那时候的人也觉得喝上酒就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后来,大家都觉得喝酒是平常事,
喝让自己舒服的酒,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年来,陈端对酱酒始终有一种深情,
也对仁怀始终怀有敬意,
可能是离不开这里的人、水、土地。
毕竟没有哪个地方会这么慢,
酿酒,根植在他们的记忆里,
他们也将一切都交付给时间。
还有这条赤水河,也生生代代被他们守护着。
酿好酒,就是守护好内心的留白,
三两酱酒,时间在酒中的留白。
▽ 喝一口时间酿造的三两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