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实话,我讨厌冬天,尤其是细雨雾霾、疫情四虐的这个季节。
油条、烧饼、长鱼面、河水、树木、田野、滴滴、大巴、高铁、快乐、忧伤、傻笑、村庄、小镇、小城、流浪狗、笼中的鸟、远方的你……包括我自己,都变得飘渺而猥琐。
莫名的慌张和莫名的痛楚,常常会从心底和身外突然袭击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一场只持续了两个钟头的大雪入侵了我的小城,就像你我猝不及防的已是人到中年。
猝不及防的大雪,是大喜悦;猝不及防的中年,有点儿小悲伤。
其实,谁都知道,这么多年,我的门一直虚掩,我在等待——
等待意料之中的喜悦和悲伤,等待意料之外的开始或结束。
猝不及防,就到了中年。
真的,谁不是不想老、不愿老、不甘心老呢?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40多岁,是郁郁终老还是重整河山,我们,自己说了算!
少年豪纵。袍锦团花凤。曾是京城游子,驰宝马、飞金鞚。
旧游浑似梦。鬓点吴霜重。多少燕情莺意,都泻入、玻璃瓮。
这么多年的苦,这么多年的疼,这么多年的悔,这么多年的恨,早已是深入骨髓。
多少的咬牙切齿,多少的追悔莫及,多少的前思后想,都不过是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爱恨交织的悔,相濡以沫的暖,锥心刺骨的疼。
总以为没有翻不过不去的火焰山,原来还真有叫人左右为难的坎!
人到中年,看开了,变淡了,放下了,不怕了!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过浮云过眼——
你看,又是麻雀站满了这冬天的电线杆,一惊一乍的在喋喋不休。
你看,里下河的冬天只有麦苗在枯守岁月,逆来顺受的生机勃勃。
人这一辈子,要么像麻雀一样没心没肺的流言蜚语,要么像麦苗一样风霜雨雪的等待收获。
好歹,都是一辈子。
这么多年,多少的无奈你就熬着,多少的思念你就藏着,多少的屈辱你就忍着,还不是不甘心?还不是不愿意?还不是不舍得?
多少的奔波和打拼,才换来今天的恬淡和安然;多少的隐忍和委屈,才换来今天的坚持和百毒不侵;多少的虚伪和隐藏,才换来今天的言不由衷?
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问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个猝不及防的大雪的午后,有人在河岸捡拾枯枝和落叶,有人在田径放羊,有人在宁国寺求佛,有人在海浪湾偷情,有人在吾悦广场闲逛,有人在空调房里吹牛,有人在默默赶路,有人在怀念从前的生活——
多少的隐忍纠结都偃旗息鼓,
多少的辛酸委屈都春风化雨,
多少的兵荒马乱都绝处逢生。
多少的坚持该缴械投降了?
多少的等待该心灰意冷了?
多少的付出该付之流水了?
多少的故事该不问结局了?
有收获、有失落、有得意、有落寞、有追忆、有不舍、有不甘、有不能、有热闹、有无奈、有隐忍、有寄托……
谁能萍飘半生,归来依旧少年?
还不是鲈鱼秋风、灯前儿女,惊问多少白发?
少年风月,少年歌舞,老去方知堪羡。叹折腰、五斗赋归来,问走了、羊肠几遍。
傍晚时分,好久不见的几位老同学相邀一聚,
遍阅人情,始识疏狂之足贵;备尝世味,方知淡泊之为真!
40多岁,干什么?刷抖音傻笑?晒微信穷“装”?
能有几个说得来玩得来的老友才是王道!
相遇总是猝不及防,但离别却是蓄谋已久,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放不下就苦着,受不了就忍者,逃不掉就不逃。
世间所有的故事,不外是开头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结局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感激生命中遇到了你们!
几十年踪迹红尘,今宵酒醒何处?
已是人到中年、华灯高楼——
时隔多年,有些人有些事何必苦苦追问明白?
说一千道一万,谁的中年没有心慌意乱的时候?
青灯黄卷,不是多少的往事说忘就能忘的;
木鱼声声,不是所有的牵绊想断就能断的;
晨钟暮鼓,不是万千的苦恼说灭就能灭的!
不要说,40多岁的心,是吹不皱的一池春水。
40岁以后,总有那么多的意外不期而至:
让我们手足无措,让我们慌不择路,让我们猝不及防……
有些事情不可深究,乍看是华美的袍,细看爬满蚤子,人生不过如此——
行走红尘终有梦,何时老尽少年心?
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水落石出,一切都山高月小,人到中年,活着就好。
40岁以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该有了自己的小幸福了,不是吗?
岁月红尘里,总有一些人和事会惊艳了你的岁月,让你猝不及防的疼,猝不及防的暖,或者猝不及防的落泪。
吃早点遇见了一条虫子;
小巷的拐角,与多年前的初恋相遇;
与一辆去往远方的列车遇见……
那么多的猝不及防,能够握紧的 就别放了,能够拥抱的 就别拉扯。
这世上多少的错过就是一生?
这世上多少的逝去就只能等来生?
这世上多少的追悔让人痛彻心扉?
前半生没活好就算了,下半生再活不好,就完蛋了。
这个冬日,猝不及防的一场大雪,就让我满心欢喜,就像猝不及防的老友,又终于聚在了一起,把酒言欢。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你再不来,我们,就刷池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