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创下惊天伟业是精彩;临危不惧、舍生取义也是精彩;心无旁骛、持之以恒的做好一件事也是精彩。
我大学一毕业就到深圳南山,无论是作为深二代还是深一代,在这里我奋斗了三十五年,为南山教育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收获了满满的幸福——数以千计的学生、父母双全的家庭、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爱人、还有值得我引以为豪的女儿。我们家能从地处东莞西伯利亚的桥头来到深圳扎根,我认为最大的功臣是我的父亲,父亲改变了老邓家的生活走向,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的父亲邓锡全83周岁了,入党整整六十年。他生于1938年3月,这是一位与车相伴近四十年,培养徒弟过百人的老司机。父亲1957年10月入伍,先是在42集团军当防空侦察兵,一年后到汽车教导连学习汽车驾驶技术,在司令部当过小车班班长,后来又成了汽车教练员,当兵七年开了六年的大车小车。1964年复员回到家乡,一直都是开汽车、当司机、带徒弟。记得在1979年的时候,父亲获得了惠阳地区公署发的一块“安全行车十五年以上”的奖牌。在当年公路状况不佳、汽车性能不好的情况下,这块奖牌来之不易呢。人的命运的改变可能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决定。1980年,改革开放的政策才刚开始实行,深圳对外的大门才刚打开,父亲就来到深圳特区,在当年的南头公社车队开车,成为了深圳特区建设的开荒牛。母亲则在一年半后带着我的弟弟妹妹们也来到了南头,任职于南头小学,而我是全家最晚到深圳的,1985年大学毕业才分配到了南头中学教书,在南山教育这块土地上耕耘了三十五年,除了获得无数的区级荣誉,还得到了市级的表彰,1994年深圳市“军人好妻子”、1999年深圳市优秀班主任、2001年深圳市首届名师评选的中青年骨干教师、2004年深圳市读书月“书香家庭”、2005年深圳市“五好文明家庭”标兵,2012年深圳市优秀兼职督学、2017年深圳市优秀环保志愿教师、2019年深圳市优秀教育工作者,去年刚刚退休。
说到父亲对我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的方面:
一、读书比什么都重要父亲从小就生活在穷人家,姐妹兄弟多,十岁才开始在村中族人开的善宝小学读书,1954年小学毕业后就回乡参加农业劳动了,劳作之余还是不断地看书学习。此后他当过投递员,穿街走巷见识多,他把所见所闻写成通讯报道,投稿到《东莞农民报》、东莞县广播站,稿件被采用还能得到几毛钱的稿费。父亲后来到部队当兵,也会向《战士报》投稿,反映战士的生活。但是父亲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1979年我上初中开始,当时流行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父亲写信给香港的亲戚,托他们给买了一套寄回国,我利用初一那年的暑假自学了《化学》的第一册,也是在那时候,父母亲鼓励我和弟弟妹妹们好好读书,父亲开始用金钱奖励我们,只要期末考到95分以上都有现金奖(5毛钱,满分就有一块钱),应该说,在金钱的刺激下,学习动力是大了许多的,所以我初中才读了两年就跳级考上了省重点中学,到县城去读书,也因此成为了最后一届只读两年就参加高考的高中毕业生。在我读高二的时候,父亲已经到深圳工作了,当年高考前,需要提前确定考大学还是考中专,我个人是想报考大学的,但是班主任说我的成绩考中专把握大,考大学没有多少希望。我写信给父亲征求他的意见,父亲利用到广州运货的机会,绕路到县高中跟我说,只要我自己决定了,无论考什么,他都支持。我下定了考大学的决心,并因此说出了后来的名言“我一定要考大学,不能让人说我高中毕业连大学都不敢考。一年考不上,我可以考九年(那时对考生的年龄要求是25周岁,我高中毕业时16岁)”,班主任听到我的“豪言壮语”,只好放任我不管了。1981年7月,我高考后到深圳探望父亲,聊起高考的情况,我说自己感觉考上本科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报什么专业报什么地方,父亲说,只要不报法律,其他的就让我自己做主。后来成绩出来,我上了重点线,我很开心地给自己报了管理或财经类的专业,而且好几所学校都是省外的(当然,我最终是在广州的华师就读的,这是后话了)。当年父亲对我的支持是很大的,包括我工作后在职读研,家中明确表态支持我的第一人是我的父亲,父亲曾经说过:“要改变命运,读书是很重要的。”“只要你有本领傍身,在哪都能成。”我之所以能够在教育系统坚持三十多年,即使当了校长还坚持在教学一线上课,我想是深受我父亲影响的,就坚持做好一件事吧,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
二、不贪便宜就不会吃亏父亲一生正直,很爱助人,从不怕吃亏,也不愿占人便宜。七十年代,在广东有这样一句俗语:“广东三大宝,司机医生猪肉佬”,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中有人在食品站卖猪肉那是可以占到很多“油水”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有人在医院当医生,那是多么方便的事情呀;司机就更加“巴逼”了,那是谁都会求你的职业呀。我记得当年父亲在公社开着解放牌的大汽车,每到农忙收粮时候,好多生产大队的人都会到家里来,求着父亲开夜车帮忙运公粮。全公社有十多个大队,只有一台卡车一台拖拉机,在抢收抢种季节还要防台风,若公粮不能及时送交到粮站就有可能会被水淋,农民就会有损失。当时车辆是由车队统一调度安排的,司机拿的是固定工资。那时的公路是沙石的,又没有路灯,出于安全考虑,一般不安排出夜车。但是父亲能急农民所急,他经常加夜班、开夜车,甚至通宵达旦,只为了帮助农民将公粮及时运送到粮站。虽然没有加班费,白天还得继续工作,但是父亲从没有怨言。有时大队的干部会送些农产品到我家,父亲都会折算钱给回人家,因此也赢得了大家对他的信赖。
到深圳后,好多人都开始建房子,那时父亲在南头公社车队开车,因为姓邓,沾了邓小平的光,好多人即使没见过但都知道车队的“老邓”。当时属于九街村的空地有不少,大队干部得知我父亲想建房,就划了一百多平米的宅基地送给我父亲,我父亲说“白送的我不能要,你们还是收钱卖给我吧,给我写个收据。”父亲给了500元,拿到了生产队的收条,正是因为有收据,在八十年代末,南头进行房屋登记时,我父亲的房子很顺利的以正式的村民住宅记录在册。
父亲当兵七年,本来是有机会提干的,但是他一直专注于技术,不愿意让行政事务分散自己的精力。文革时期,父亲当过公社工交系统主任,但是他从不会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利益。父亲说:“不贪便宜没有什么吃亏。”在这些方面,我应该是深受父亲影响的了。
当年在南头中学当老师,班上学生家长当官的不少,尤其是1986-1988年带的那个班,副区长、组织部长、妇联主席都是我的学生家长,当时有家长对我说,“秀华老师,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呀!”后来的学生家长中,也有劳动局长、社保局长、教育局副局长,但我从来没有因私事去找过他们。
三、永远跟着共产党父亲八十多岁了,去年因为慢阻肺,身体大不如前,需要戴着氧气管,每天还要使用至少六七个小时的呼吸机,有时脑子还不是太清醒,去年五月,父亲拿出他的党费本子和一百元钱交给我妹妹,让我大妹妹记得帮他交党费。
今年春节前,红花园社区党委派人上门慰问老党员,我父亲又跟人讲起他的“威水史”,他说自己已经入党六十年了,前几年广东省委还给他发了一块金牌。只要在清醒的时候,他就会唱起很多的革命歌曲,跟我们讲家庭的血泪史。讲到当年“走日本” 的艰难(抗战时期,因日本鬼子进村,村中又有汉奸,我爷爷和同族的兄弟们抢了几支枪,杀死了一名并抓了两个汉奸交给东江游击队,爷爷和他的同族兄弟昼伏夜出,伪保长也抓不到人,但是我父亲和他的兄弟们还是被迫逃到外村亲戚家中,直到日寇投降才回到村中),父亲一家在解放后迎来了新生,父亲总是很感慨,他最喜欢唱的就是《东方红》和《柳堡的故事》。
我读大三的时候,就在父亲的支持和鼓励下向年级政治辅导员提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大学期间没有入党,但是我一直向党员学习,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南头中学工作,我再次向学校党组织提交了我的入到申请书,并且在工作中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当班主任不畏辛劳,几乎走遍了南头的各个村镇去家访,当学校有老师生病的时候,我不顾自己已经当班主任、上着两个班的语文,还代上一个班的语文课;担任学校团队干部时,积极思考,不断创新教育方式,组织了丰富多彩的活动,所有这些,都因为我希望自己成为党组织中的一分子。1991年6月,在党的七十岁生日前夕,我终于圆了入党梦,父亲说,我们家可以成立党小组了(大妹妹比我早一年入党)。
父亲对我们的影响是极大的,他的言行影响着我们为人处世,疫情期间,父亲因病无法外出,我们跟他说要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要多多使用呼吸机,不要生大病去医院给人添麻烦,他就说自己肯定会听总书记的话的,不会给社会添乱。
回顾我这五十多年的人生经历,父亲烙下的印记是极为深刻的,我在三十五年的工作中,多次获得市级的荣誉,无论是专业方面还是其他的方面,每一次我都会很自豪地告诉父亲,父亲没有特别的表示,但是总会微微地扬起他的嘴角。我相信,父亲会因我的表现而感到自豪的,我也因此而深深地感恩我的老父亲——东莞桥头人士邓锡全,一名在1960年12月入党的老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