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我随着江南烟雨的踪迹一路北上,经浙鲁而到京冀,途中景物从延绵起伏的丘陵变换到一望无际的平原,由碧海蓝天过到霾色穹顶,使我不禁起了游思之感,正如诗上所说,此地动归念,常年悲倦游。然我未曾寄情天地之间,遍游四海,怎的生出如此愁绪。
风自尘埃上拂过,那么轻柔,扫过芭蕉叶雨,带起一缕苍凉。我从小在阡陌中长大,南国的相思红豆,小桥流水,在我看来是已见惯的,故此一心向往北方的浩瀚雄伟,但这毕竟只是脑中遐想,等真正见识到北地风物,才知故土是多么可爱。
北地少雨,即使在本应绵雨的三四月,也不曾见多少雨丝风片,每日晌午抬头便见艳阳天,照拂着人十分暖和,比起江南的阴冷,更添了一些春的暧昧。我最喜欢雨天坐在堂屋里,隔着竹帘,听雨落在青檐上,敲出泠泠韵调。而在这里,我却不能够像往年那样,品茗听雨赏春,也或许是能的,只是让我何处去寻悠悠江南小镇,秋千巷陌,怕再无当年的悠闲情致,一同失了向日的旧景。如今人事纷忙,熙熙攘攘的,又拿什么来供养这谦卑到泥土中的惬意呢?
月初与朋友相约去看了梅花,遂了我多年未得的心愿。那花开得不错,花瓣微颤,数株聚在一起,粉的白的,煞觉可爱。同行有擅写生的,便取出本子画了起来,不一会儿大作便成,她撕下那张纸给我们传看,图像极是肖形,引得我们不住称赞。我着实艳羡这种画技了得的人,同一物件在她笔下仿佛是活的,随着她的心笔笔浮动。我从前也是学过画的,懂得这东西是需要耐性和毅力的,但我这人却是天下第一等的急性子,又怎会按捺在桌子前对着宣纸挥毫呢?于是不多久就退了班,回家淘田野的自得其乐。如今瞧见会画的,心下除了羡慕,也再无别的了。
二十号走后的几天里参加了一个文赛,主题大约是半满,十分的有禅意和深邃,我也觉得很是有趣,故写了一篇臆想之事聊以应景。完后自己拿起来读时,觉着未脱往日的套路,行文僵硬刻板满是匠气。我高中时老师耳提面命,作文与做人皆不可拘泥于形式,不敢打破常规,那样灵感涌泉就会凝固。我深觉此话之真,所以忠以奉之。想想当年写文章时,身边还有二三知己好友相伴,赏风月下,吟歌灯前,携月而出,踏月而归,过的自是舒心怡然。后各自散去,零落天涯,我踽踽然步于华北,相思会面之难,思路塞于愁绪,内心焦灼彷徨,不得一刻稍安,故文如泥面,涩且不通,真可叹兮。有友等,天性流露,自然无饰,故而文之轻快,宛若龙出海,凤舞天,端的是畅快淋漓。
不知什么时候起喜看佛经,那上面的理义虽不能尽懂,但仔细咀嚼,倒也能悟出一些。家里的长辈常打趣说,我比之他们更像千帆阅尽后淡然不语的老者,总喜欢拿着一本经躺在摇椅上晃悠。而现在我就一边读着《心经》,一边悠悠地写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