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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乱世,中年剑客史望,要远行去海南岛尝一下椰子,还要一个月的路程。此时经过一个远离战乱的小山村,在村口的一棵大榕树下歇息。
榕树的树荫圆圆伸展有百来平方,树荫下只有他一个人,将剑盒立在身旁,再从行李中拿出水壶喝水,突然“啪”的一声,眼前地面坠下一小坨黄色物体,再抬头一看,树上密叶之中,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居然解开了裤子,往他头上拉起屎来。很快第二坨急坠下来,史望急忙一脚重踩地面,弹起剑盒,一手剑盒,一手水壶,飞身闪开三步外。“噗”的一声,地面霎时激撞起一小团尘烟,隐约间略有腥味弥漫,史望一时间觉得怒气攻心,想要拔剑上树,但是转念一想,这等关头切莫乱了心境,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拉得好啊!这五文钱赏你,将来你遇到我这样打扮的人,如果拉得准一些,他会赏你更多钱!”。说完,抛下铜钱,绕开雏儿小黄金,慢步离开。
史望不想再喝水了,走入村落中,村中比较安静,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稻田上还没有变黄,没到农忙,村民不多走动。这村子不大,行走不多几步,就有一酿酒的作坊,史望走进去,要买酒,工人并不卖给他,因为所酿的酒都是送米过来订做,并没有酿来卖的。史望说:“实在口渴,买一坛,如果客人问起,就说帮卖了,钱不会少给!”
工人回答说:“今天这单,是坐月子的订的,你要是买去了,她吃不满一个月鸡酒,落下痛风毛病来,老板这酿酒的去处恐怕就会没了。”
史望又说:“不就是一个月吗?你过几天再酿多点补回去也可以。”
工人见他似乎一定要买,做出赶人的手势,说:“不行不行不行!酿一次酒,得五坛起酿,你就别添乱了,你要真想喝酒,再往前走三户,那边有个酒鬼,叫醉果子,你问他要一坛,他也是愿意的!”
史望见村中物资也不甚丰富,就退了出来,走了三户,一股浊酒味扑面而来,与方才酿酒作坊的清香不同,这浊酒味像是洒在门槛上馊了好多年。门开着,史望走到门口,见一肥胖的中年人,袒开肚皮,躺在躺椅上睡着了,侧边的桌子上,两个破碗,旁边一小坛酒。
史望拱手说:“兄弟,想求一些酒喝!”
醉果子没反应,史望迟疑了一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疾呼的童声:“爹!有人来杀你了!”
醉果子睁开眼睛,见史望手中握着剑盒,急忙拍案,飞身一脚直踩史望心口来,史望也突然反应起来,手中剑盒翻转,用内力横格醉果子的脚板。外面少年声音刚落,一枚石子呼啸着就往史望耳垂下方打来,史望身形不便闪避,只好右手将水壶从鼻梁伸过护住耳朵,这水壶是竹子做的,抵挡不住,水从爆开的裂缝中飞溅出来。
醉果子此时清醒了些,两人退开站稳,外面奔入的少年竟是刚才在树上捣蛋的。史望忍俊不禁:“是你啊!”
醉果子见史望并无杀气,便对少年骂道:“又骗你老子?!”
少年手上摸出铜钱,要给史望,史望说:“太臭了,不要!”
醉果子以为他偷了钱,正要发作,但是少年却将铜钱收回,没看懂,就问史望:“兄弟有何贵干?”
史望就说要喝酒,醉果子一听,如遇知己,连忙飞身上墙,取下一坛酒,斟下两碗,推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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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醉意很重,又无其它充饥食物,诉说一些陈年旧事,原来这醉果子十年前娶了本村最漂亮的又请先生教过书的姑娘,本来生活和美,不料,这不测风云涌起,在孩子出世三个月后,当时醉果子在田地里忙活,一群混混说是县太爷的儿子要请奶妈,硬把他妻子带走了。醉果子听村民说的模糊不清,就到县城打听好几次,却闻知县太爷是个很和善的人,而且至今没有孩子。
醉果子觉得生活没了希望,又不知如何开始寻起,只得日日饮酒,把嫁妆也消耗完了,父母亦不愿留下。史望叹了口气,说:“夫人既学过字,当天应留下些什么东西,可曾有?”
醉果子摇摇头,说:“没有,我回来时,孩子藏在米缸,我抱出来时,孩子在米缸中拉得一塌糊涂,那米也不能吃了,封上之后,怕臭,也不想打开,又不想丢弃,就移到杂物间了。”
史望说:“兄弟,你这孩子,今天还在我头上拉屎咧!”
醉果子说:“我已经打不过他啦,他从小就被人叫小屎王,被人赶到树上不许下来,他倒好,后来竟喜欢那棵树,常在树上对路人拉屎,我管不了他,自然以后有人能管的”。
天色感觉已很晚,醉果子叫孩子去准备晚饭,史望对那米缸起了好奇心,邀醉果子一同察看。醉果子凭着酒气,砸开了尘封十年的米缸,米缸中的米早就被米虫蛀成了粉碎,一个小药瓶滚了出来,醉果子眼睛一红,抓起来,对着火把递给了史望,史望拧开红布塞,里面有一卷纸,纸上草书两个字:师爷。史望说出自己的怀疑,醉果子沉默不言,待晚饭时分,醉果子对孩子说:“吃饱点,今夜就去寻你娘”。
凌晨,满月的月光分外冷清,醉果子帮孩子穿好鞋子,就要出门,史望见此情景,也跟上,一同悄悄地离开村子,路上看得非常清晰,三个小时过去,到了县城,醉果子装作送信的人,问一个站岗的兵:“绍兴来急信给师爷,今晚师爷在哪?”,那兵回答今夜师爷在家中,并指明了路线。
这县太爷刚上任时,请了真正的绍兴师爷来学习,这已经十几个年头了,师爷的基业十分可观,围墙做得和城墙差不多高,三人飞身一纵而上,见只有西侧的房中仍有烛光,便越过飞檐,垂下墙角,戳窗一看,见一妇人端坐其中,专心看书。醉果子认出是自己妻子,忍了忍,将那写有师爷二字的纸卷成一小粒,叫孩子指弹进去,那妇人见桌面飞进纸团,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徘徊踱了几步,便走来窗前,推开窗户,两人隔窗相见,一时无语,又见醉果子身旁孩子,伸手摸了下脸蛋,孩子小声喊了句:“娘”。
妇人滴下许大颗泪水,用手往里面指了指,示意师爷在里面睡觉。醉果子翻窗悄声潜入卧室。史望和孩子也随之翻入房中,史望作了揖,妇人紧紧拥抱孩子之后,含泪从袖中取出一药瓶,交予孩子。卧室中此时传来一小声动静,听上去是有人的心口中了很重的一掌。妇人匆匆走向另一间房,醉果子从卧室走出来,叫史望一同进去,史望知道师爷已一命呜呼,虽然看上去像睡着了。孩子突然想起什么,将药瓶递给史望,然后跃到床上,解裤就拉起屎。醉果子悄声问起妻子在哪,史望指着另一间房。醉果子轻声进去,不久,传出一阵急促的磕头声。
史望此时已经打开手中的药瓶,里面写着:污浊之身可还青山。听到声响,连忙奔入,那妇人早已服药侧卧,醉果子悲伤欲绝,不停地磕头忍哭。
晨色将起,史望拉起醉果子,醉果子背起妇人身躯,往飞檐卷上,悄然落出大院外,快步奔回山村。史望怕醉果子料完后事要寻短见再托孤,便匆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