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说到戴书吏盼望慈禧派官兵下来缉拿刑切然,果然过了几日,慈禧就密令自己的亲信护卫头领多尔利带上四名亲信护卫前往川泽县办理此案。一路上多尔利耀武扬威,吃喝玩乐,所过之处,闹得鸡犬不宁。过了几日多尔利一行到了川泽县城,戴书吏和县丞王清远远的迎按他们进了驿站,奉若神明。尤其是戴书吏为了升官发财,暗中贿赂多尔利十万两白银,极尽阿庾奉承之能事,导致府库空虚,只好借机大刮民膏,商人加税,农民加粮,闹得川泽县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王清远看不下去,规劝戴书吏要知道收敛。戴书吏有了多尔利的暗中支持,根本不听王清远的规劝,疯狂的四处敲榨,城中店铺有一半关门歇业,乡下有家的回乡下去了,连大街上行人都少了很多。南门口三家酒店,倒闭了两家,只有余兴酒店还在强撑着。
这天,风高气爽,但客人稀少,余兴酒店老板余兴正在柜台上满面愁容的算帐,忽然来了一个客人猛地往柜台上一拍。余兴大吃一惊,以为灾祸来临,急忙惊恐的抬头观望,看到一位威武的官家扮相的汉子站在柜台前,满面风尘。余兴见了满脸堆笑:‘’客官请坐。‘’一边说一边走出柜台,抬手相请。旁边在忙碌的老板娘见状赶紧沏了一壶热茶,用手捊了捊碎花围巾和头发,碎步跑到厅中离汉子最近的一张八仙桌旁,娴熟的提高茶壶,‘’咚咚咚‘’地倒了大半碗香气扑鼻的热茶,风情万种的递给汉子,收掇得很精致的漂亮的脸蛋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让人无法抗拒。老板娘一边将茶递到汉子手中,一边脆脆的笑道:‘’客官远道而来,一定累了,这边请坐,先喝碗热茶,我马上吩咐再炒两个菜烫壶美酒来。‘’说完躬身退去。汉子接过茶来,说了一声‘’好的,劳烦。‘’康路便大大咧咧的坐到桌边,慢慢的品起茶来,浓眉大眠,穿戴整齐,虽然风尘仆仆,但看模样气势轩昂,举手投足不似普通人。
汉子的茶还没有喝完,老板娘便笑吟吟地端上一盘青椒肉片和酸辣野猪肉放到了汉子面前,转身又从柜台后的酒柜中拿出一瓶上好的竹叶青和一个小酒盏来,也轻轻的搁在汉子面前,顺手又从桌上筷筒里扯出一双木筷子递给汉子,然后娴熟地拧开酒瓶盖子,手腕一抬,姿势优雅的给汉子斟了个满杯,笑道:‘’客官,请慢用。‘’说完转过婀娜多姿的身子退到柜台边。汉子心里头非常舒坦,转头却让老板娘添个酒盏来,并且邀请老板余兴同饮。余兴察言观色,心知客人可能有事相问,不便推辞,放下手中算盘,坐到汉子桌边。
待到三两杯落肚,余兴小心探问:‘’客官面生,看来不是本地人吧?‘’汉子放下酒盏,笑道:‘’老板好眼力,本人的确不是本地人,而是耒阳人,名叫康路,到贵地寻友。‘’余兴听了知汉子要问事情,又问:‘’不知道客官要寻找哪家的贵人?‘’康路略略想了一下,又端起酒盏小啜了一口说:‘’是贵县之主,刑切然刑大人。‘’余兴闻言脸色立即变了,叹息道:‘’康兄来晚了,刑大人被人到慈禧处诬告是‘戊戌六君子’的同谋,朝庭要捉拿他,他怕连累家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二十多天了,都没有音信,敢问一句康兄与刑大人是什么关系呢?‘’康路听到刑切然遭人告密躲避起来了,心下黯然,颓然道:‘’我们是同僚好友,又一同上的皇榜,我在耒阳作县令,在耒阳遇到麻烦,想来好友处躲躲,却不知道好友也遭人暗算,不知道如今是什么世道?!‘’余兴听得也陪着叹息,吩咐老板娘提一壶自家酿的米酒,再炒两个菜来。酒菜送来后,余兴给康路满满的倒了一盅酒说:‘’康兄,你好友现在是朝庭要犯,前几日朝庭已派兵下来缉捕他,幸好他早已经躲避了。戴书吏现在要带朝庭下来的人去灭刑家九族。大家都明白朝中满族官员最怕汉人造反,他们滥杀我们汉人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这次刑家之事又不知道怎么了结?唉!‘’余兴话未落音,老板娘便瞪了他一眼,然后满脸认真的模样向康路说:‘’康大人,外面风声很紧,别光顾着说话,还请多喝几盏防寒。‘’说完便不动声色的给康路倒满酒,做出一个请喝的动作。康路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听懂了老板娘话里的意思,向她瞅了一眼,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然后拱手向她作揖道:‘’多谢老板娘提醒,外面风声真的很紧,我来时的路上也听到了街头巷尾的议论,只是喝了你热情为我倒的热酒,抵抗寒冷应该不成问题。唉!只可惜了刑大人这样清廉爱民的父母官。‘’余兴也听明白了老板娘的话外音,连声应道:‘’那是!那是!更可惜的是听说明天朝庭那班慈禧的亲信要去刑家庄抄家捉人,康兄可要小心行事。‘’
康路听了心头大惊,酒没有喝完便结了账,径直去找客栈去了。
川泽刑家庄,地处川泽西南,三面环山,背后靠着刑峰,一条小溪从刑峰奔流而出,流到村前却安静下来,潺潺流向东南。要进刑家庄,首先要登拾百数级青石板铺筑的台阶。上得台阶,地势渐渐的平坦,抬眼四望,青山如墨。再走不到五十余米,忽然几顷良田出现在眼帘,百多户人家的村落,烟火却日夜不断,田野上有很多干着农活的村民。走近村庄,有朗朗的读书声夹杂着织布机的机杼声以及鸡鸣犬吠之声不断的传来。村头村尾有还未开蒙的小孩子们在嘻戏打闹,空中有飞鸟‘’啾啾啾‘’的叫着。刑峰顶上矗立着一座庵堂和寺院,十来个僧尼,守候着众多的菩萨,常年香火兴旺,不仅香客络绎不绝,近来江湖侠士也常常出没在庵中,照护着刑切然的家人。庵里有个武功高强的禅师名叫刑武良的,教导着村中青壮年的武功。其中有个叫颜光的青年小伙,原来是鹤云峰鹤雁寺鹤飞禅师的高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鹤飞禅师临终前嘱咐颜光来刑峰拜刑武良禅师为师继续练功习武。颜光悲痛地安葬了鹤飞禅师后,听了师嘱持鹤飞禅师书信拜在刑武良门下。刑武良和鹤飞原本是师兄弟,看岩师弟书信,就欣然收下了颜光。颜光天生是个练武的胚子,又肯用功,为人处世忠厚老实,路见不平却嫉恶如仇,深得刑武良的喜爱和真传。
自从听说刑切然被逼躲避后,颜光心中就忿忿不平。刑切然的父亲带着家人来寺院求神保佑时,向寺内僧尼把刑切然受戴书史诬陷之事详细心的说了一遍,僧尼们听了个个义愤填膺。颜光尤其愤怒,为此组织了以练武的青壮年为主的二十多人的护村队,每日派人探听官府动静。一日护村队得知慈禧太后派亲卫带人抄家的准确消息,大家便日夜轮流守候,以逸待劳。
刑切然老婆杨莲香得知公公进刑峰庵拜神,也带着儿子刑惠生来寻找公公,向公公诉苦,说着说着就泪水直流。颜光此时走了过来,看到泪流满面的杨莲香,心中更加愤懑,向刑老爷说道:‘’刑老爷,明日戴书厂史要带兵来抓人抄家,但你们不要惧怕,我早已安排护卫队员在你家埋伏,一有危险,我们便一齐出动,与他们拼个上下。‘’刑老爷听了万分感激,不知道如何道谢才好。杨莲香一旁细细的听着颜光和公公的讲话,悬在嗓子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戴书史要带兵抄家的事传到刑老爷女儿刑香梅耳里,刑香梅暗自着急,非常担心父亲被人抓走,便酝酿着救父亲的计划,也在想自己在老巫婆处学到的飞剪破敌法,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第二天中午时份,戴书吏带了二十多个兵勇和朝庭派来的护卫,大摇大摆的闯进刑家大院抓捕刑切然,搜捕未果后,威胁刑老爷说:‘’老不死的,你最好将刑切然交出来,他是朝庭钦犯!否则我将踏平你刑家大院!‘’刑老爷并不搭理他,任凭他叫嚷。多尔利见状,怒不可遏,也不说话,把手一挥让兵勇们翻箱倒柜,还是没有见到刑切然。多尔利知道不会轻易得手,便令护卫们去捆绑刑老爷,准备强行带走。颜光眼见时机成熟,一声唿哨,隐藏在刑家大院附近的护村队的乡勇们全部鱼贯而入。官兵们有恃无恐立即挥刀与护村队乡勇们撕杀起来。
多尔利却趁机闪到刑老爷身边,施展大擒拿手抓住了刑老爷。颜光也迫不及待的使出一记推山掌,眠看要落到多尔利右臂上,多尔利又一个闪挪,躲开了颜光的袭击,同时也松开了刑老爷。颜光趁势一个黑虎掏心再次袭向多尔利,多尔利不敢轻敌,连连挪腾数次,从大厅里来到了庭院中。此时此刻刑家大院刀枪碰磕之声和撕杀的喊叫声震天动地。一个乡勇瞅见多尔利闪出,虚晃一枪避开与他交手的兵勇,直向多尔利门面刺来。颜光也恰恰从身后赶到,形成两面夹攻之势。多尔利久经沙场,临危不惧,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开了两人的攻击。被乡勇撇开的兵勇瞬间也扑了过来,一个泰山压顶持刀砍向乡勇,逼迫他离开了多尔利。多尔利虽然武功卓越,但开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逼的狼狈不堪,加上前几日行军一路吃喝嫖赌,一时三刻拿不下颜光,于是只守不攻。等多尔利调好了姿态,便猛烈展开攻势,颜光渐渐不支,眼看就要吃亏。
刑梅香着在眼里,急在心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嘴唇喃喃自语,立即听到‘’疾‘’的一声,一阵寒光闪过,多尔利的上衣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剪得过稀碎。刑梅香嘴否依然不停的喃喃自语,顷刻间多尔利的裤子又被剪成了布条。多尔利与颜光斗得正酣,未料到有此变故,顿时手忙脚乱,被颜光一记推山掌打倒在地。颜光正待上前擒拿,有三四个本来退下的兵勇齐齐扑向颜光,多尔利狼狈不堪的爬起来,转身就走了,心中非常郁闷。戴书吏眼看多尔利退去,心下慌张,赶紧大喝一声‘’撤!‘’自己率先逃出院门外。官兵们见主帅已撤退,都撒手逃命去了,护村队待要追赶,被颜光拦住。
多尔利一行仓惶逃回县衙,天色已晚。多尔利当众出丑,气急败坏,一回县衙就大发雷霆,将戴书吏骂得个狗血淋头。第二天一早,多尔利就要离开,戴书吏不知道多尔利正在恼他,这个时候还要死皮赖脸的讨好他,多尔利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带上四个护卫扬鞭而去,留下戴书丈傻眼呆看着,无可奈何。
多尔利回京之后,想起戴书吏的所作所为,还有在街头巷尾人们对刑切然和戴书吏截然不同的评论,心中已明白刑切然肯定受了冤枉。想来想去,多尔利决计顺民意护清廉,如实向慈禧汇报了在川泽的所见所闻,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和颜光等人的安全,刻意隐瞒了在刑家大院发生的不愉快。慈禧听了多尔利的汇报,觉得戴书吏犯下‘’欺君‘’之罪,择日传旨戴书吏上京进宫。
戴书吏接到懿旨后简直太兴奋,满以为慈禧要给他加官进爵,立马带上两个随从,欣喜若狂的直奔京城。戴书吏一路上想入非非,琢磨着升官发财后怎么享受生活。三人没有几日便来到了紫禁城外,两个随从被拦在紫禁城外,只有戴书吏被传入紫禁城在宫外候旨。左等右等,戴书吏等来的是老佛爷将他推出午门斩首的口喻。两个公差横拽竖拉,将大呼‘’冤枉‘’的戴书吏硬生生的拖出午门往菜市口方向去了。两个在紫禁城外的随从看到吓得魂不附体,掉头就往回跑,待到了川泽,向县丞王清禀告。王清听了摇头叹息道:‘’害人终害己。‘’戴书吏上京被斩之事很快传遍了川泽的大街小巷,听者无不拍手称快。传到刑家庄后,刑家庄男女老少高兴得过大年似的,处处都是载歌载舞的村民。只是苦了戴书史老婆梅传姣,日夜在房中与父母悲咽,未成年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在外面玩疯了才回家,看到正在抹泪的妈妈,也不知道问问。看到不懂事的孩子和老父老母,梅传姣不得不强作精神,思考着怎样养家糊口的事情,想来想去,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能耐,只有去县衙讨些抚恤金,于是跑去找县丞王清。王清本来不想理睬她,但她在县衙哭哭啼啼也不是个事,虽然戴书吏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对自己还没有作了太过分的事情,看在同僚一场的面上,心就软了,便与衙内同僚们商量筹凑了一百五十两纹银给了梅传姣。梅传姣得了白银,千谢万谢的走了。
刑切然在县衙时其实还有人缘的,几个平日里与他交情不错的同僚想联名奏请朝庭下旨让他回县衙,于是找到刑老爷问到刑切然去处,向刑切然说了他们的想法。刑切然经历了此次官场风波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已经潜心修道,听了同僚们的想法和戴书吏被斩的消息,不喜不悲,谢了他们的好意,就让他们下山去了。
几个同僚回到县衙,议论起这场风波此番收场,真是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