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星期一不算晴朗的早晨,我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女孩漂亮得不出众,却也美得不同寻常。在那个瞬间,我的胸口像是被电流击中似的发出呜咽的悲鸣,心脏机械性地抽动着,甚至还能听到血液流过大脑,再回归身体的呻吟。如果说,我和她的相遇只是千万可能性中的其中一种的话,那么我宁愿放弃掉自己的一部分未来,按照可能的顺序将可能性一一排列,以客观的视角和逻辑分析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感性一些好像也不错,可我不太喜欢感性。
每个人都会遇到心仪神往的女孩。比如喜欢眼睛澄澈的女孩,裸足的女孩,亭亭玉立的女孩,腿型好看的女孩,胸部不太隆起的女孩,沾染了些许香气的女孩,在街角的咖啡店花时间品咖啡看书的女孩。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偏爱,温柔知性,相互理解,最好是长发,喜欢白色和蓝色,就这么络绎不绝地一直说下去也未尝不可。
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完全描绘出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样子。有些女孩看似坚贞,也难免会有水性杨花的时候;看起来身形瘦弱,弱不禁风的女孩,说不定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因而谁都无法确切地表达出自己的喜好,表达出来了也有可能不被接受与认可。我说不出她吸引我的原因,无规则的悸动倒也是一个坏习惯。现在再回想起来,我只能说她漂亮,头发漂亮,脸型漂亮,身材漂亮,称作是是漂亮的集合体都不为过,虽然这样的描述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
我没有向任何人说她的事。实际上,就算我想要说,也只能表达成“今天我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至于女孩身上的其他部分,譬如她有怎样的家庭背景,喜欢怎样的男生,耳机里听的是什么歌,我自然是一概不知的。我不想让自己的喜欢显得那么莫名其妙,于是我合时宜地选择了沉默。别人问起时,我也只是说,“我曾错过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却也仅此而已了。
我们在星期一的早晨擦肩而过,这就是我和她的全部故事。
对我来说,这是一件百分百的憾事。我幻想自己回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可能性的世界开始闪烁、动摇,混乱与谬误重重叠叠,她坚定离去的身影显得那般遥不可及。
接收失败,请稍后重试。
我原地闭目,试图从回忆的缝隙中挤出和她有关的点滴。额头的头发略微有些湿润与卷曲,侧面扎着好看的发饰,耳朵的轮廓干净而新奇,一袭长发自然地下垂,无数小人国的王子们就是顺着那些绳子似的头发丝努力地想要迎娶梦中的公主。我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内的气压失调,眼神飘忽,不知道该望向哪里。人群从我的身旁经过,有如风卷残云般将我的回忆撕碎。
接收失败,请稍后重试。
信息被尽数销毁,大脑内尚无备份。深蓝色过膝长裙席卷着不可名状的香气,我看到女孩走入我的平框眼镜中,镜片四分五裂,感情溢出了天空降下一场及时的雨。在那个世界,时间的齿轮永远停止了转动,没有人弄得清命运的原委,一个谎言的背后时另一个谎言。这场梦何时才会醒来呢?醒来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接收失败,请稍后重试。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交换联系方式,一起吃一顿午饭,共享同一副耳机,窝在角落里看《爱乐之城》,再随便闲聊一些什么,最好是一些轻松愉悦的话题。如果有机会的,我真的想要听女孩将她的身世全盘向我托出,像揭掉已然干涸的伤疤似的一点点地诉说,使我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其中。说不定我们的关系还可以更近一步,说不定我会和她亲吻,拥抱,做爱,共度余生。
可能性包围了我所在的星球。
可红色的警报灯已经无可救药地闪烁了起来。前方不是前途万里。她渐行渐远,渐行渐远,好像转而就会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我们之间有了大约三十步的距离。我想要去表白,却又担心话语太过直接,就像这场不容分说的雨水,我做不到完全忽视喜欢的人的心情。女孩也可能会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从此将我彻彻底底地拒之门外。假如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我定会不知所措,可能会说出什么伤害别人的话来。然而感情是无辜的。
嘈杂的教学楼。噪音有如细微蚊虫的叮咬似的侵扰着我的心扉。在我的面前凝成块状的空气轻触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空气是干燥的,大概。周围只剩下了她路过时残存时的香气,可能是玫瑰花香,又或是薰衣草香。衣着打扮得体的她,背着挎包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的身边匆匆经过。应该是赶着去上课,或者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吧。每个人都有秘密,当然她也不例外。
最终她终于被人群所掩埋,在我的视野之内完全抹除了踪迹。
在几个小时之后的现在,我已经完全清楚自己该如何迈出艰难的第一步。下午没有太阳,有的只是低沉的天空向我传达的苟延残喘的悲哀。对话从一个故事开始——一个男孩遇到喜欢的女孩,最后却没有在一起的故事。
Long Long A Go,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无药可医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女孩长相不错,走在大街上也有人回头驻足,而男孩相貌平平,几乎没有怎么和异性说过话。无非是大部分人都可以扮演的角色。一天,男孩在一家花店前面遇到了他认为是命中注定的女陔。
“嗨。”男孩鼓起勇气叫住了女孩。
女孩疑惑似地回过头,和身后的花束交映成彩虹。
“或许这么说你会感到意外,但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倾心于你了。”男孩说。
女孩嘴角上扬,为男孩的世界撑起阳光。
“看样子你人不错,那我们就尝试性地交往一下吧。”女孩说。
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昏昏沉沉地望着头顶的茫茫星海。他们牵着手谈天论地,好像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孤独在这一瞬间全部释然,因为对方需要我,因为对方接受我。这样的情节已然可以称为奇迹,是堪比星辰坠落的奇迹。
但没有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奇迹是,爱情也是。当他们各自沉浸在扎扎实实的满足之中时,殊不知有某些危险悄然而至,有如凶猛的野兽撕食猎物的心脏。
“我们不是完全的恋人。”有一天女孩突然这么说道。
“为什么?”男孩的神情有些痛苦。
“你对我很好,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我想要遇到对我来说百分之百的男孩。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深深地伤害你,但秘密这玩意隐藏的时间越长伤害越大,所以我还是早点说清楚了比较好。”
男孩没有挽留,任由女孩搬离了烟火气十足的住处。
在我看来,女孩做出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决定。每个人都有选择爱和被爱的权利。想要遇到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恋人,这种心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痴心妄想。男孩深知,能够和喜欢的女孩交往一段时间,便已经是奇迹了,他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如果非要责怪一些什么的话,那就归咎于命运的造化弄人吧。
男孩度过了相当一段孤单的时光,正如他在遇到女孩之前所经历的那样。有一天,男孩再次路过那家花店。与上次和女孩的相遇一样,女孩自东向西径直走来,腰间携着小巧玲珑的挎包,长裙与长发在无风的世界里依旧夺目。两人在花店门口擦肩而过。缘分的光已然失却颜色,只剩下各种颜色的悲哀残存在男孩的心中,让他痛苦得难以呼吸。
忽然女孩回过头来,对着那男孩说了一句什么。男孩心领神会,转身向女孩的方向奔赴过去......怎么可能?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永远擦肩而过,彼此消失在人群之中,永远都无法脱逃。
这是个孤独的故事。是这样没错。这就是我遇到喜欢的女孩之后,想要说的话。只是,我应该没有机会这样做了。看来我要习惯的,远远不止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