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五岁开始学钢琴,十五岁高中开始因学业繁忙中断。这十年学琴之旅中有过三个钢琴老师,但对我影响最深,让我至今仍最为怀念的是最后一个老师陈爷爷。
他的年龄其实已经超过七十岁了,也基本不再外面招收学生。那时的我也正好处于学琴的疲劳期,长期枯燥无味的练习让我厌倦了学琴,然而已经学琴七年,使之无味弃之可惜。机缘巧合中去老人生活的小屋上了一节课,本来也没有抱太大期望,却成为改变我对音乐认识的开始。
他不像别的老师那样教曲子,布置作业,结束。记得到他家的那一天,老人早早就在门口等我们,远远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带着金属框眼镜的高瘦老人藏在第二层防盗铁门后,看到我们上楼来就打开了门冲我和妈妈慈祥地笑。虽然此前从未见过老师,这一笑便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此后每次上课,他都会在约定时间前就早早在窗前看着进院子的小路,看到我的身影就到门前等我,冬日上课前会搓我在新疆零下二十风雪中冻得僵硬的双手,夏日打开风扇让我先吹吹风心神安定下来再进入正式的课堂。上课中,他也并非让我一遍遍重复练习曲,每布置一首乐曲,都会将乐曲背后的创作故事娓娓道来。他从莫扎特的天才少年时代讲到贝多芬在长达几十年的病魔斗争中用心灵与音乐对话;从施特劳斯那从洗衣机里抢救出的《蓝色多瑙河》讲到自己年轻时在军队文工团的经历。。他教我演奏乐曲,也花同等的精力教我乐理知识,让我明白即兴伴奏背后的奥秘。他让我感受音乐对心灵的滋养,而不仅仅是考级证书上通过的白纸黑字。慢慢地,我不再抗拒钢琴,而是重新找到了与音乐相伴的快乐。茫茫人生路,难免遇到挫折与低谷。有了音乐的陪伴,我便不再孤独。
今年初春的一个傍晚,我上完声乐课走出老师家的小区时,抬头看见了美丽的晚霞。那一刻,心跳个不停,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幸福中。我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有些生命虽然已经不在,但曾经影响过另一些生命。我想自己是幸运的,在青春年少心性未定的时期遇到了这样一位老师,指引着我走上了音乐和幸福之间的道路。他们让我在巴塞罗那的大街上舞蹈,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钢琴声中陶醉,在清迈小城民宿早起鸟儿的鸣声中沉浸,在忙碌喧嚣的生活中捕捉到每一丝快乐的源泉。希望老师如今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