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芳芳的《万物皆有伤心处》,前面是回忆,关于亲人、青春的回忆。她说年轻火气旺,冬天里吃冷无碍。想起北漂的那一年,想起很多事情来,有段时间,回忆被封存,生活的零零碎碎搅拌在一起,无暇顾及过去。我总是爱说,人应该往前走,往前看,莫回头。
回忆催人老。
那个时候的我,是煽情的、爱哭鬼、敏感的、感性的、不成熟、天真的、也是坚强的、勇敢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和父亲说,我想在回来之前,闯一闯。我总觉得,这样的告别方式心里会没有遗憾。
记得去的时候,我和影子搬着沉重的行李,包装袋里面塞满了三年的生活用品。在地铁过安检的时候,我们被拦下被告知有危险品,影子说是护肤品可能酒精过多,小哥相信了我们放我们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是一小瓶酒精,影子打耳洞发炎涂的。
地铁转第一趟的时候,有个小哥帮我抬行李,然后送我到转的下一站,结果他在出门的时候地铁门关上了,后来他送了我转第二趟,一直到最后一个中转站,我们全程没有留联系方式,只知道他是来和朋友见面的。
这个戏剧性的情节,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世上是有好人的。
我们自食其力,住地下室,一边兼职一边复习考试。
地下室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贴近床边的下水道管道,呼啦啦、呼啦啦地响个不停,我是浅度睡眠者,稍微有点动静夜里便会醒来,那时经常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辗转反侧,直到实在熬不住了进入睡眠状态。
没住多久,我们搬走了。找到更合适的地方。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友人一起去逛北大未名湖,夏天的晚上,路上行人颇多,我们不急不慌地走在未名湖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任清风拂脸。这时从湖边某个树林深处,传来葫芦丝,随着风声,《甜蜜蜜》或远或近地传来,先前我对于音乐了解不多,但是在陌生的境地,在夏夜的湖边,听到悠长清幽的葫芦丝,仿佛白天里所有的烦忧都可以消散,我们循着这声音,慢慢靠近,慕名而访。路上我们彼此静默,默契地配合着,沉浸在这优美的音乐中,边走边想着这吹葫芦的人是一位白花胡子的老者还是一位美丽芳华的姑娘。
等到真的靠近,我却退缩了,远远地,听着。
在这良辰美景中,我愿做一个安静的听众,不想去扰乱这份静好。
往后,再也没有听过比这更好听的葫芦丝,大约和当时的景、人以及心境有关,时过境迁,回忆里掺和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谢谢那夜,陪同的友人,以及神秘的吹葫芦者。
在冬天,老天爷又安排了另一次的遇见。
某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下班回去的路上,路过人大的草坪,我从东门走过中心地带的草坪,那夜突如其来地飘起了白色的絮。我踩着厚厚地积雪,脚底下发出类似鸽子的叫声,咕咕咕。
就在我沉迷鸽子的咕咕声时,耳边传来一副迷人的嗓音,轻柔、细腻、悦耳,带着淡淡地忧伤沁入我的耳朵、神经,灌入心扉。在这白色的深夜,一个回家的路人,被这个神秘的吉他声牵引着,漫步寻声,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位男孩,低头浅吟,旁若无人地和雪景融为一体。漫天的雪花是他忠实的听众,我见他附了一身的雪,恍如闯入他人的幻境。
这歌声,抚慰一个孤独的路客。让我甘愿放下思绪放下纷纷扰扰的一切,只愿自己的灵魂跟随着音乐定格在这一刻,只愿雪花飞舞,心如止水,在一首歌的时间里,休憩半刻。
一曲终了,没有谢谢和掌声,人散。除了飞舞的精灵,我是唯一的听客。回去的路上,还惦记着那首陌生的旋律,后来,大约真的是一场梦,我始终没能记起那夜他弹的是什么歌,或者词,一个字没记住。于是,在这场梦境里,就记得时间、地点、人物和心情,除了背景音乐。也许是他自己创作的,也许是。
往后,在有精灵出没的冬夜里,再也没有一首歌能让我进入梦境。
来年的某天午后,在中关村的某条街闲逛,在地铁口,偶遇两位少年唱歌。站着的唱,坐着的是鼓手,大约唱的是民谣。旁边还摆着他们录制的CD。冥冥中,感觉有一根线牵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坐下来,足足听了两小时才离开。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年轻烂漫的少年,想着他们也可能经历过很多幕后的艰辛。听着少年的歌,很容易让人回忆,一首又一首,喜欢是一件不知疲倦的事儿;而我,一幕又一幕,抽不开身。
后来,大约是一股魔力,聚集了很多人,我在远处,独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后来,不能听民谣,听了会想借着声音和心情,写字。
去的时候,一波三折倒地铁,拎着瓶瓶罐罐。
走的时候,适逢大雨,瓢泼大雨,朋友执意要开车送我,于是,我们堵车,送行的几位,几乎都淋湿了,我们挤过人群翻过围墙,看着火车呼啸而出。
我跟双说,你不可以哭。我始终要回去的。
如今,送行的一半走了,一半还在。在的一半,已经扎根那篇土地,走的那一半,在遥远的远方,各自找到良人,相处结婚生子。
有一天,双问我怎么样,我说这样那样。
不管我怎么说,她只回复两个字:挺好。
我还记得有一天在地铁里,我把她丢了,她是个路痴,一转眼不见,没找到她,手机联系不上,我先她回来。她气的鼓囊囊的,不理我。后来好像是我去买了麻辣烫哄她。我们吵吵闹闹,欢欢喜喜。
大约都是神奇的遇见,见证过我们彼此的成长。我想闯一闯,我们年轻,我们头破血流,我们没后悔过。我在夏天的北大未名湖听过最动人的葫芦丝,在冬天的人大草坪雪景里听过最扣人心弦的吉他,在中关村的地铁口,听过最好听的民谣。时间地点人物心情,缺一不可。
遇见,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