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发脾气,越发火越大,先是哭闹,又摔玩具,被制止后,干脆躺在地上打滚,抱他起来,依然不罢休。
他一边挣扎着从我怀里离开,一边嚎啕大哭着。
我又一次走上前去试图抱他,他乱动的脚踢到了我的肚子上,一阵生疼。
我不再去抱他,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好漫长的一段时间,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我去抱他,他趴在我的肩上继续哭,又过了好长时间,才安静了。
后来和他聊天时,我问他:“宝贝,你刚才发好大的脾气呀!”
“我停不下来了呀!” 他说道。
“ 那你发脾气的时候,妈妈能帮你什么呢?” 我问道。
“嗯……” 小家伙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我要妈妈陪着我!”
“如果妈妈走开,你会怎么样?”
“嗯,嗯,不行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更哭……” 儿子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我赶忙解释说,只是问问他的想法,不会真离开,儿子才算好转。
小孩子的话,经常有着接近真理的通透,即便发脾气,也要妈妈陪着,这是多么真实的表达。
没有人想要被抛弃,更没有人好端端地想将爱推开,使自己置于孤独中。哪怕表面看起来是那么不可理喻。
凡是看上去主动将自己置于孤立状态时,都是因为内心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和痛楚,都有着不能自已和无可奈何……
说到这些,真挺想她的,心如同乌云撕开一道口,溢出亮光来,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放下了……
两年来,每每想起她的决绝离去,心头都会有波澜。
多年的好友,她却最终为了斩断努力而无果的情丝,与所有同圈好友断交,包括我。
理智上的理解,战胜不了情感上的受伤,每每想起,心里就有波澜。
记得今年盛夏时到东直门见一位朋友,走出十三号线地铁站,明晃晃的太阳光下,看着马路对面曾经经常与她见面的银座大厦,怎么都觉得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此刻,却因为儿子说的话的启发,我像是触到了她的无奈和伤痛,心开始一点点柔软而有了温度。
是的,每一份疏离的背后,都有一份不为人知的脆弱。
当勇气被抽干到没有办法对着别人疗伤,我们便会本能地选择离开人群,独自舔舐伤口,这算是对自尊的保护,亦是复苏勇气的一种选择吧!
想起几年前与闺蜜的一件事,那时候我正怀孕,妊娠反应严重到一天吐十几次,而且精神也很紧张,我很盼望着闺蜜来陪我聊聊天,但偶尔通电话,对方亦是没有多大的热情。心里多少是有嗔怪的。
后来,孩子出生,她来看我,我才知道就在我孕期的时候,她经历了一场生命的低谷,很痛苦的挣扎。
她说她一方面怕影响我,另一方面,在很痛苦的情况下,“有时,是只想一个人躲起来的”,她说。
我们对视而笑,两人的眼角都有泪花。
道理我们是明白的,痛苦时要求助,要倾诉……但,有些痛的感觉,却似乎只愿意藏起来。怕的其实不是别人知道自己的痛苦,而是怕在别人这面镜子中,让自己看到自己的痛苦。
多年前母亲生重病,我一下子像是坠入了深渊,也像是隔绝了空气,每天都好似套着一个玻璃罩子走路,别人的笑,景色的美,街道的热闹,行人的忙碌……都只进得了眼,而入不了心。
那段日子,经常有朋友出于关心,约我出去散心聊天,但是我都会找各种借口拒绝。
是我的脆弱让我拒绝。
美国临床心理学家塔拉.布莱克言:“与缺乏自我价值感形影不离的是对他人与生命的疏离感。”
当我们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些考验,往往会导致我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出现了残缺,会出现一种不配拥有快乐幸福的的卑微感。
也有对不被接纳与理解,从而导致二次伤害发生的担心……
但这些心理反应的背后都源于自我价值感的缺乏——觉得自己不好,觉得自己有问题。
于是,我们想要遁逃,想要掩盖,想要否定,想要远离……
这又会导致进一步的自我评判:“我怎么这样啊”、“我是不是有毛病啊!”
为了平衡我们的内心,我们会生出很多指向外界的理由—— “其实我不是那么需要他!” “和他说了,他也不理解我!” “他会嘲笑我的脆弱……”
然而,这些带有指责外界的色彩的指向,都不过是为了回避脆弱的借口——是对方的问题,而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若不能清晰地察觉自己的防御,我们真的有可能会导致关系的进一步疏离,也导致自己进一步地孤立无援。
现在想来,特别感谢一位好友,不厌其烦地联系我,被我一次次拒绝,却又一次次邀约。
终于,我们见了面,我记得那个下午,在这位朋友面前,我彻底泪奔,然而,晴朗的天空和漂移的白云,却几个月来,第一次入了我的心。
朋友的坚持,让我不可逃避地面对了自己的脆弱。
说真的,那一刻的拒绝,其实不是真的拒绝,是一种纠结的撕扯——既想退缩到自己的壳中,又渴望有一种外力,能将自己拉出来,重见天日,而那位朋友恰巧给了我一种力量。
感谢那些温暖,让我再一次明白,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消失,也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疏离,那些莫名其妙的失联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份无法言说的痛。
惟愿,假如生命中珍爱的人,莫名其妙失联,我有勇气不在意其拒绝,温和地等他/她归来;
也愿,如果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地失联,生命中会有人伸出温暖的双手,坚定地对我说:“你必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