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我的四季——风

这世间有些道理,只有当你历经百转千回的碰撞之后才能恍然体悟,然后自我妥协。比如:自由往往受困于向往和追寻,赋予和馈赠有时在不经意间成为自我救赎的钥匙。

我是风。我是生于客观的虚无,我是无所不能抵达的存在;我乖张多变、喜怒无常,我无拘无束、傲视一切。

我从北向南,或者从西向东,我向四面八方任性而往去,瞬息即至。

我在土地上摧花拔树、飞沙走石;我在江海里推波攒浪、折桅覆舟。我降霜吹雪将生灵玩弄于鼓掌,我颠寒倒暑把四季蹂躏成混沌。

我是风,在天地之间飞扬跋扈,唯我独尊,追求绝对的自由和力量。

至少,我曾经如此。

无敌滋生寂寞。我在百无聊赖中撩弄和蔑视一切,以至于生灵涂炭,怨愤沸腾。我把山河大地折腾成一幅惨不忍睹的泼墨丑书。终于触怒了冥冥之中的造物之威。

忘形遭致惩戒。我被褪去形色、放逐人间,掌管四季,直到四海祥合、生灵敬畏。之后方得自由。

我在云端之上看着眼下的山川湖海、草木生灵,苦思冥想:他们应该有一个怎样的四季?

我放下桀骜不驯的心和肆意妄为的态度,我放下那些原来的黑暗和邪性,重回客观的虚无。我俯下身姿贴地而行,去触摸土地的坚实,去领略高山的起伏雄壮,去体会江海的奔涌,去感受万物生灵短暂而圆满的生命奇迹。我要让山河美妙、让四季轮回,要让这奇迹在山川江海之间延绵不绝,生命之光交相辉映。

我用温暖柔和的手轻抚山河,吹散阴霾,褪去寒霜冰雪。任阳光和煦、大地回暖,有涌动的生命蕴藏。我知道,不久就会草木繁盛,百花芬芳,莺飞蝶舞,人类在土地上埋下希望的种子。在这个被唤作春的季节里,所有生命都生机勃勃,积极向上。所有将要到来的美好也都在春天埋下伏笔。

我徜徉于生机盎然的大地,穿梭在林间,拨弄渐渐繁茂的枝叶,将杨花柳绵吹送到远方,准备着下一个生命的轮回;我在夏日的黄昏游走于巷弄村舍,为人们送去清凉,把炊烟和饭菜的香味吹往人们劳作的地方,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吹干他们的汗水。我在夜晚吹去天空多余的云,把夜空擦亮,让人们在静谧中看遥迢星空,听蛙鼓虫鸣,消去一天的疲累。在生命茁壮的夏天里,我跟一切存在着的生命共舞。

秋天。啊,我最执着喜爱着的、我最殷切盼望着的秋天,是我精心编织、认真实现的美梦。我在硕果累累的山林轻唱,为枝头的精灵鼓掌,好让他们成熟时更加的甜蜜芳香;我在阡陌纵横的田间低吟,跟整齐的稼穑一同起伏,好让他们在归仓时更加的饱满金黄。我把天空多余的事物挪开,留下足够的空旷高远,来回荡人们因丰收而喜悦的欢声笑语;我涂抹草木、晕染红叶,我把天地间装扮成缤纷绚丽的舞台,陪着人们一起庆祝这个收获的季节。

生命用力绽放之后的平静是蓄积力量,为了下一次更加的闪亮。我在喧闹之后的人间继续奔忙,差遣雁字南飞,沿途告诉人们冬天就要来到。我弹奏抚慰安眠的交响,催促生灵休养生息。我将霜雪覆盖于山河,滋养土地;覆盖于草木,让他们保持温暖。万物各自归家,天地温馨宁静祥和。

我独自穿行在冬夜,有些疲倦,更多的是幸福。我伫立山峦,望着万家灯火,万物安然。终于觉得真正的自由自在是来自于心灵不拖不欠的满足,而不是我行我素的欲望。

我喜欢这人间的四季,这四季的人间,也喜欢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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