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hree 1883
各种色带平坦地绵延开来,在趋近地平线的地方变得狭窄,茅屋或者小农场不时从地平线上冒出来,还有纤细清瘦的桦树、白杨或者橡树,随处可见的泥炭堆,我们的驳船时不时会经过其他满载泥炭的驳船和长满鸢尾花的沼泽。到处可见精瘦健壮的牛群,牛群的色彩细腻,也常看到羊和猪。平原上跃然而出的事物,总是有着鲜明的个性,往往都有迷人的魅力。
天空的颜色有些无法描述,像细腻的薰衣草的白色,云不是蓬松地一朵朵分散开,似乎更愿意聚在一起,覆盖整个天空,但是偶尔露出一角奇异的缝隙,带着丁香紫、灰色或白色,从中可以窥见蓝色的天空。
这里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美的,或者说是宁静的。
我相信,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颜色。一个英国谚语说,即来之事,必有先兆。
创造全新的风格总是个问题,就像重新塑造一个自己,冷静地摆脱掉困扰,只要想做,我们总有办法做到!
做我所擅长的事,我相信一定会从中有所收获。
佐拉说:“作为艺术家,我要活得畅快淋漓”——毫无保留,没有思想的禁区,天真如孩童;不,并不是像小孩,是像一个艺术家——带着善意,发现生活的真谛,我会竭尽全力。
现在,所有道貌岸然的礼节,以及对什么是“正常人”的设定,真是迂腐至极,荒唐至极。一个人自以为无所不知,一切也皆如他所愿,然而,人生之境遇好坏参半,这才能让我们有所敬畏,敬畏那超越人类的,比人类更崇高、更伟大的力量存在。
我对生命的规划是,尽我所能地创作更多的素描和油画,那么当生命结束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带着渴望、爱与深思回看往事:哦,我本可以创作的画啊!
提奥,我郑重声明,我宁愿思考四肢和头部如何安置在躯体上,也不愿意去计较我自己算不算个艺术家,更别说是优秀还是拙劣的艺术家。我想到你,你宁愿去想飘着灰色云彩的天空和泥泞乡村笼罩的金色边缘,也不愿将自己置于烦人的问题之中吧。
就像走在一条路上,你可以看到路尽头的塔尖,但是因为地面不是平的,当你认为你可以看到尽头的时候,总会有延伸的部分不能一眼看穿,因此路程会增加。尽管如此,你只要前进,总是在缩短与目标的距离。
马匹和人都渺小得像跳蚤。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就算它巨大无穷,身在其中也只能感知到天地。然而,虽然人如沧海一粟,但从一个点去观察另一个点——先且不说有无穷多的点——你会发现每一个点都伟大如米勒笔下的画作。
黄昏中归家的羊群,是我昨天听到的最后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