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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霞手脚麻利地准备好午饭的食材，看了看表，离午饭还有2个小时，她想先歇一会儿，缓解一下小腿的酸痛。
自从女儿怀孕后期到现在外孙3个多月，整整5个多月，杨丽霞一直守在女儿家。
平时除了要照顾外孙，还要兼顾女儿一家的日常生活起居。婴儿经常哭闹，她和女儿整天围着孩子团团转。好在她平时还算注重锻炼身体，不过最近也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了，顺带着心情也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老唐又打电话跟她闹，老唐在电话里控诉她，自从闺女怀孕后，她的心思就全放在女儿家了，完全把他当成个萝卜干给晾起来了，一走就是几个月，对他不闻不问，说话间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杨丽霞本来就烦躁，她还有一肚子委屈，不知和谁诉说。现在老唐还倒打一耙，先埋怨起她来，竟还哭了，好像是她让老唐受委屈了。
杨丽霞想着反驳几句，可看到女儿抱着孩子进门，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对老唐说，过两天回去，并叮嘱他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便快速地按了结束键。
杨丽霞敷衍地挂了电话，老唐更不乐意了，他带着怒气发语音给她说，你心里要是还有我们这个家，就回来跟我好好过日子。没有，那就民政局见。
杨丽霞听后，都被老唐气笑了。真是长脾气了，人家都是年龄越大，脾气越小，老唐倒好，反过来了。再说，她来照顾女儿，当初他也是同意的。她不打算搭理他，晾凉他。
2
其实，女儿怀孕前，亲家母就已经和杨丽霞约定好。女儿月子里，她请个专业的月嫂和她一块照顾孩子和女儿。出了月子，杨丽霞偶尔过来替换她一下就行。
对于亲家母这样的安排，杨丽霞乐此不疲的接受。
女儿孕后期时，亲家母来照顾她。
亲家母去女儿家之前，让杨丽霞也过来待几天，顺便陪她去给女儿和孙子（孙女）买个礼物。
两人坐公交下车时，亲家母被后边的人推搡了一下，没站稳，一下坐到了地上。
杨丽霞怎么扶她，她都站不起来。没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亲家母额头的汗珠唰唰地往下掉，疼得她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最后，路人帮忙打了120，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完说，是脚踝骨裂，需要打钢钉，术后至少得修养半年。
亲家母不仅照顾不了女儿，她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术后，女婿把亲家母送回老家，女婿担心亲家公一个人顾不过来，隔三差五的还要回去帮忙。
女儿月份大了，行动不方便，身边再没个人陪着她，杨丽霞担心女儿情绪不好。只好接过重任，亲自照顾她。
她和老唐一早规划好的出行，也泡汤了。不过老唐说，照顾女儿义不容辞，我们以后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几个月的时间，杨丽霞只有入夏的时候，让女婿开车载她回过一次家，换些薄衣服。女婿工作忙，回家得那次，杨丽霞和老唐也没聊上几句，就匆匆回去了。
3
没过几天，女儿和她说，女婿这几个月一直忙的项目今天结束了。之后会有几天的假期，他们打算回孩子奶奶家住上几天，也给她放个假，休息一下。
杨丽霞一听女儿他们要回婆家，那她就可以回家了。顿时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就像小鸟被放出牢笼一样，下午干活的时候都在哼着小曲。
不过她还生着老唐的气，没有告诉他回家的事。
晚上临睡前，杨丽霞乐呵呵地把女儿给老唐新买的衣服，鞋子，整齐地码到行李箱内。
她也给老唐准备了礼物，好像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呢。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她就急火火地催着女婿快点送她去车站。
快到家时才想起来，上次走的急，钥匙忘家里了。
她只好给老唐打电话叫他开门，打了几次，电话一直处在未接通的状态。
杨丽霞想着去小区门口收发室等老唐。刚出楼道门，老唐的电话就回过来了。不过电话那头是她的侄子小军。
他说，姑父早上来店里的时候，弓着身子说胃疼。还没等他给姑父买回来药，姑父就晕倒了。现在在医院，让她赶快回来。
杨丽霞一听老唐在医院，握着电话的手都忍不住地抖起来，双腿也跟着发软。
去医院的路上，杨丽霞心急地手心一直在出汗。
4
到了医院后，医生告知杨丽霞，老唐是长期患有胃溃疡引起的急性胃穿孔，要立即手术。根据CT结果，还需要切掉三分之二的胃。
听医生说要把胃切掉时，杨丽霞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心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堵得慌。
医生让她在手术单上签字。由于紧张，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成形。
看着老唐被推进手术室，杨丽霞站在外面，把自己骂了千百遍。
她老早就知道老唐胃疼，但那时候她没有重视。因为她也有胃疼的毛病，每次吃上几次药，三餐有规律地吃饭，很快她就好了。
她以为老唐和她一样，她就自动忽略这件事了。
术后病房里，老唐那张蜡黄蜡黄的脸，因为瘦，眼窝凹陷的更深了。
杨丽霞既心疼，又自责。
她给老唐掖了掖被角，静静地坐到床边，握着老唐那只没有打针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不禁让她想起，早些年的冬天，每天晚上她出完摊回家。一进家门，老唐就会握着她的双手，把她那双冻的冰凉的手贴在他脸上暖着。
5
她突然很怀念他们刚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大家都还叫他小唐。
小唐算是个手艺人，在市场里有一个修表摊，挨着她的蔬菜摊。
他是整个市场里最有文化的人，有活时就专心致志地工作。没活的时候就聚精会神地读书，很少主动与人交流，平日里也是独来独往。
大家都觉得小唐是个怪人，不懂人情世故，又很木讷。
虽说他们的摊位挨着，但几乎是零交流，小唐甚至都没买过她的蔬菜。
不过杨丽霞也没功夫想他怎么不买她的蔬菜。那时候的她很狼狈，除了要供女儿上学，还要还亡夫生前欠下的外债。
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滩烂泥，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一滩一滩的收拾。
她连自己的女儿也顾不上，要不是女儿的班任特意来找她告知女儿的学习情况。她都不知道女儿的学习成绩下滑得这么厉害。老师很不客气地说，她不能光顾着赚钱，忽视孩子的学习，最后耽误的还是孩子。
杨丽霞有苦说不出，她有什么办法呢！要赚钱就顾不上孩子，顾得了孩子她就没法赚钱养家还债。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那个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小唐走过来。用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语气对她说，他的摊位后边可以支个桌子。如果她不介意，可以让孩子放学后在那写作业。
见杨丽霞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唐又加了句，那地方是免费给她用的。如果孩子过来学习，他顺便也可以跟孩子讨教讨教。
哪是他跟孩子学习，倒是女儿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期末考试直接冲进班级的前五名。
女儿说，都是小唐叔叔教得好，她才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来，还求着杨丽霞给小唐叔叔买礼物，表达感谢。
女儿的变化和进步，让她很欣慰。
她更是打心底里感激小唐，帮她分担了最让她费心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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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女儿的学习，她和小唐的交流也多了起来。她发觉小唐根本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真正的他，很豁达，善解人意，对待生活积极。年龄不大，却比周围人活得通透。
为了和小唐拉近关系，不忙的时候，都是她主动找话题，和小唐闲聊几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意外收获。每次和小唐聊完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情特别舒畅。有时竟也能从焦头烂额的生活中理出一点头绪来。
日子久了，连隔壁卖猪肉的大姐都看得出来，她看小唐的眼神不对劲。而她也发觉，小唐看她的眼神里也充满着爱慕。
后来，还是在女儿的鼓励和助攻下，两个人大胆地开始慢慢地靠近对方。
有了小唐的杨丽霞，像是一个有了安全感的孩子。对待亡夫给她留下的千疮百孔的生活，不再自怨自艾，而是积极地面对。
而她也是真心心疼小唐。他从小失去父母，这么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跟师傅学修表的技术，平时读书、看报提升自己，每一天都那么认真。
她享受小唐带给她的心安，她也更想给他一个家，要对他很好才行。
7
看着病床上的人已经从小唐变成了老唐，脸上的皱纹也难数得清了。这么多年，自己除了给他一纸婚姻外，真的用心疼过他吗，杨丽霞反反复复的问自己。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大坝河流，止不住地流。
老唐醒来后，看着杨丽霞肿得像鱼泡的眼睛，眼角的泪也忍不住地滑落下来。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一直在杨丽霞身上打转。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但听起来仍然很虚弱的声音问她，还生气吗。
杨丽霞怔了一下，接着很委屈地努努嘴说，可不敢生气。把你气坏，谁带我去看世界呀。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直往下掉。
两个人泪眼模糊地相视而笑。
杨丽霞突然发现，自己承受不了老唐不在的结果。如果他不在，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样，让她疼痛万分。
趁着老唐睡觉时，她给女儿打了电话。告诉女儿老唐病了，她不能回去帮她带孩子了。她要照顾老唐。
得知老唐生病的事，第二天一早女儿就抱着孩子和女婿赶到医院。
女儿一再地像老唐忏悔，是自己太不懂事了。明明自己已经成家立业，还离不开妈妈的照顾，忽视了老唐，她感到很愧疚。
她让老唐好好养病，她会请个保姆和她一起带孩子。她希望老唐和妈妈都健健康康的相伴到老。
女儿的话让老唐放宽了心。他扯着杨丽霞的衣角，一边看着她，一边懦懦地问女儿，等他好了以后，可不可以也去她家？
女儿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直在点头。她巴不得老唐和妈妈一起去。
而杨丽霞看到眼前这一幕，自己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她知道，老唐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帮女儿，帮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