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是在我读初二的时候走的,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看着床前的七个女儿和一大堆外孙,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其实外婆还有一个大儿子,也就是我大舅,
在外婆生病的日子里,他没来看她,其实他是知道外婆重病在床的,
在外婆走后,直到送殡的那天,大舅也没有来,
我的姨妈们也委托人去叫他,叫他来看老人最后一面,他也倔强得像一个孩子似的不来,
听邻居说,外公外婆跟大舅很多年前因为一些事情大吵了一架,然后年轻气盛的大舅就与外公外婆断绝了关系,再也没回到这个生他的地方。
到是大舅娘带着表哥表姐来送了外婆最后一程,然后在外婆入土为安后又匆匆的离开了。
外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情绪,眼睛哇哇地淌了下来。
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样子,躲在门的背后,把自己死死的夹在门和墙壁之间,
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呼吸,
耳边传来阵阵哭声、叫喊声,噙满泪水的眼睛透过重重人群看到外婆垂下的满是皱纹的手,
我知道,外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再也不能看到外婆了。
那一年我十四岁,
适逢暑假,我特地来看外婆,帮助外婆收地里的土豆。
在外婆的众多外孙中,我是她最亲近的一个,
为什么呢?因为在我记事以来,我都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整个童年,我都没有离开过外婆,
直到上初中了,因为学业的关系,才不得不回到父母身边,
但只要一放假,我都会来看看外婆,直到要开学才回去。
听我六姨(妈妈)说,我一出生两个月,我就跟随外婆生活了,
所以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我和外婆更加亲密。
外婆在嫁给外公的那一刻起,她的这一生都是忙碌的,
除了要服伺外公,还要照顾一个儿子和七个女儿,
外公的思想很守旧,更有点重男轻女,
我六姨(妈妈)对我说,在她懂事起,外公对她们不是打就是骂,每每都是外婆替她们挡着,然后初中的时候外公不让她读了,
没过几年,我六姨(妈妈)就嫁给了我二叔(爸爸),听她说当时外公是看上了爷爷刚修的石板房。
外公年轻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去当过壮丁,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外公满身是伤的偷跑了回来,
从那时候开始,外公再也没有出过远门过,也没有再找个工作养家糊口,
整个家的担子全部落在外婆的肩上。
外婆也是深受旧社会的荼毒,她的脚掌还能看得出小时候包过小脚的痕迹,
每到冬天的时候,脚就受不住的疼,
只能在火炉旁边取暖边不停的擦着烟酒缓解疼痛,
外婆从来不和外公在一起吃饭,外公在前屋饭桌上吃,外婆就躲在后屋厨房里吃,好的饭菜都端出去给外公吃,自己一个人就着剩菜剩汤就吃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懂事了,也明白了一些事理,
外公也喜欢我这乖巧的模样,常常带我骑着马去赶集,
每次我在前屋和外公吃饭,我都会把自己的碗夹上满满的菜,然后跑到厨房和外婆分享,外婆总是摸摸我的脑袋,微笑着叫我吃。
外婆的面庞总是挂着笑容,那么的慈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把她打垮的了,
即使一辈子被生活压迫,她也能像无怨无悔照顾外公那样去面对生活。
记得每次赶集的时候,外婆都会买回一袋麦面,就是那种磨成粉的麦子,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面粉了,倒上一碗麦面,放上白糖,加上开水搅拌成糊糊状,
每次我和外婆都乐呵呵吃着,每次都能吃上一大碗。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晚上睡觉脚都是冰冰的,外婆总是心疼地把我的脚放到她的肚子上,还不停用手给我捂着。
还有……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事,直到外婆倒下的那一刻。
刚放暑假,我第二天就来外婆家了,离得不远,坐两个小时的车,在走上半个小时的山路就到了。
外公在前院摆弄他那些花草,告诉我说外婆在后面的山上收土豆,
我把书包放下后直接加入外婆的“秋收大军”,
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傍晚,
一切都那么的正常,我在院子里面玩着,外婆正准备做饭,
忽然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咚的一声,然后就听见外公的呼喊声,
我进屋子一看,外婆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外公正掐着外婆的人中,可是外婆已经昏迷过去了。
邻居帮忙去叫的医生,通知了我的姨妈们。
可是,一切都晚了。
期间外婆也苏醒过来,只是她说不出话来,看到我守在床前,默默为我理了一下衣领。
没过几天,外婆就走了。
外婆走后,她的坟就在屋子后面,看守这个她一辈子都惦记的家啊!
每到过年的时候,我都会去,为外婆扫一扫墓,也扫一扫我心里面那些美好的回忆,不让它们粘上灰尘。
这些美好,将一生鼓励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