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那一场梦开始,我切身体会到:愈是近乎于“道”的人,愈是近乎于“魔”。所谓“魔”,是超乎常人的执着于心——无从放下的倔强执念,把一切“过往曾经”锻造成粗壮锁链,锁住肉身,困囿魂灵。
那是一个暑气未散的午后,许久未曾给父亲打电话的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刺耳的彩铃咋呼了几声,电话那头传来了“并不晴朗”的声音,心下默然有数,问及工作,父亲尴尬的“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谈及自己几天前突然晕倒街头,被路人打“120”急送医院,最后还不免以“花了TM几百块钱”自嘲一番。
自我潜心皈依佛法以来,不屑“神通”唯信“因果”,日日抄经愈发心明眼亮,于有色身以来的全部记忆都能清晰映像于脑海,一生所见之人所历之事,无论生者亡灵,其音容笑貌,所作所为,无一不历历在目,一恍如昨。更对“贪、嗔、痴、慢、疑”五毒有着超异于常人的破除愿力,不贪非分名利,不迁怒诿过他人,不生妄想执着,不轻视怠慢芸芸众生,不没有依据的诽谤迷惑、否定他人……
父亲七一年生人,今年亦不过五十有四,未老先衰的体魄之下是他郁郁久困的内心。无论年轻力壮之时,还是年过半百之日,他都执着于“依赖”取得些微成就。随着年与时驰,意与日去,犹如病体进入膏肓,积重实而难返,这种唯有“一条道走到黑”的选择方能慰藉他前半生。
否则面临的现实就是——埋怨实属无用,追欠易属徒劳。人财两空,至少现在心理那道防线让他感觉到现在还存有“人情”。
作为儿子,我何尝不心疼又何尝不难过呢?!但这些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惨痛教训,只能让我退在一旁默默祈祷,静观其变,我若再倒下,死的不会只是一个人!
就在当天夜里,迷迷糊糊之中,我突又梦见已逝的祖母。这一次的梦境之中,我并未意识到她已故去。她穿着一件红褐色“的确良”外套,双手交叉在腋下,也是唯一一次梦境里流畅地说出声来,“你妈不在,你爸爸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给他煮饭吃……”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句话的我瞬间就“炸了”,几近震怒地回答道:“几十岁的人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不会嘛?我妈又不是天生给哪个煮饭的!!!”
记忆里瞬间涌起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自打我记事儿起,无论是父亲的生日,祖母的生日还是母亲自己的生日,从来都没有“清净”过一天,那种忙前忙后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几乎成了那个年代所有女人的生活写照。时不时还要招致恶意满满的“差评”,那种在客人面前叫嚣的恣睢嘴脸,堪称丑恶面目。
尤其记得有一年在家宴请老房子楼下做工程的唐维君叔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方迟到了两三个小时,母亲弄好了一大桌菜,父亲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我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最终对方还是来了,父亲连忙热情的招呼上去,母亲上了最后一道“压轴菜”——过水鱼。
这是记忆里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制作这道菜,草鱼沸水煮熟后摆盘,然后自制汤汁浇上去。可能因为某些步骤的确未曾到位,鱼肉不怎么入味儿,尽管客人客气的连连称好,父亲依然紧皱的眉头,肆意锐评着这道菜各种技不如人的缺陷,那种咬牙切齿仿佛像面对杀父仇人一样,让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能明显感受到他是在把“久候”客人的窝火转移到自己的妻子身上,而父母几十年的婚姻之中,这样的戏码无数次不分场合的上演,尽管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仍然要客观公正的说上一句:和这样的男人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令人窒息的!
惯子如杀子,宠儿是杀儿。最没有本事的父母就会把他的“猫儿”“狗儿”培养成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会抓会咬的宠物,别人的意见就是忤逆,别人的付出就是应当。所以每当我在抖音上看到那群刚刚能吃饱饭的普通家庭把自己的娃捧上天一般,自诩“王子”“公主”!我总会评论一句“敝帚自珍”方能快意,这是我仅能做到的温馨提示——你要相信,平庸如你必不能生出天纵奇才。
或许是我一番慷慨凛冽的措辞,梦境里的祖母一时语塞,渐渐她的身影模糊了,也许是黯然地离开了。梦醒时分,我睁开眼睛看见外面一片黑暗,眼泪顺着滚烫的脸颊簌簌滚落,我思念她存在的分分秒秒,却永不后悔在她一生中,当着她面言之凿凿的字字句句。我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我是一个侠骨柔情的人,无论和我何种关系,如若让我违背客观事理去评价去迎合,某虽不才,纵使万劫不复,亦不敢半句违心虚言。
祖父去世没多久,祖母跟随两个儿子去了江苏、上海。不多久就一直定居在老家我们家。父亲不在的时候祖母是一个样,在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尤其是母亲大夏天煮好饭,祖母故意这样那样忌口不上桌的样子让我深恶痛绝。那种仿佛就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让儿子儿媳产生龃龉,不管其主观意图是否如此,我的眼里只有真真切切的结果。
所以有一次我直接喊着祖母说:“你不喜欢住在这里完全可以去你另一个儿子家里,看看你另一个儿媳要煮一些什么合你胃口的饭菜……”祖母当然无言以对,因为她这辈子就没有住进去过她长子的房子几天,因为那里住着我二爸的岳父岳母,一生瞧不起她农人出身,这点不该有的“自知之明”可以说烙印在祖母的身心之上,一生一世。
有一次我和二妈闲聊,她说:“你和你婆婆吵架,你二爸当然不爱,这么多年哪个敢说你婆婆哇,我都不敢说……”
我寻思,您不存在“敢于不敢”的问题,因为穷其一生也没在您眼皮子底下住过几天。若论至诚至孝之人,为人子者,说破天岳父岳母也比不上生身父母。这辈子多少虚名浮名“鸠占鹊巢”,多少母慈子孝“本末倒置”。那么孝顺的人,出去旅游带岳父岳母而不把自己母亲捎上,祖母想不想去,是不是一个喜欢耍之人,我想作为儿子应该比我们孙辈了解。一生之中不把自己的母亲接到自己的家里承欢膝下,穷其一生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间母亲独立的房间,最让我瞧不起看不惯忿忿不平到自己母亲死,纵观一生屈指可数的次数到自己儿子买的房子里还要遭人白眼、嫌弃,犹如客临,还不是属于很受欢迎的客人之流。当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都只为他人做嫁衣裳……”
再论仁义,我只知道痴如我父,把房子车子拿去抵押,甚至不惜连累亲生独子,把我害得简直是痛入骨髓,一辆汽车贷款二十四万,钱拿出去,没有启动项目,理应把钱全部还我,把贷款平息。硬生生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活生生还了三十几万,加上之前这辆车过户到我名下我也拿了七八万……谁还敢说这辆车不是我高于全款的价格买下来的?
说到这个“孝”字,即便是这样深负于我,我也仅仅是吐槽几句,而且这样的吐槽还是建立在客观事实之上以及有功而反被轻视的基础之上。
我二爸曾经点评我是这样说的:“你能力很强但心胸稍稍狭隘!”别的我都不谈,如果是我和您的儿把角色和同样经历对调,看看你们一家人如何来对待我这一家人。估计能把人往绝路上逼,而我只是陈述事实,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去问去要更无从去逼迫。
说到“轻视”,现在当然没有人敢轻视我。我有钱,我确实有钱到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有多少钱。但我深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但我真正富有的是我正确的三观和无穷的斗志。我吃的苦我受的罪,我不会让任何人再肆意评价我和坐享我的血汗,我更不可能为再为任何人降低我应有的生活标准,我甚至再也没有买房修房的欲望,因为我花一百万去买一个房子或者修一幢房子,我也仅仅只能睡那一间房一张床,那样一来,还会有许许多多伤害过我的,长了一双势利眼的人出出入入,扰我清听。现在的蜗居多好啊,谁也不会来,来了也不会待很久,我花一百万买一支笔买一块表,真真实实只掌握在我的手里,只属于我的私人财产,这才是人间的清醒。
我父母同年五十四岁了,逢年过节没有收到过仁义君子子女的一杆烟抽一个饼吃,今年中秋反倒是我兄弟想得到硬是转了四百块给我,让我分别给我父母一人转两百块钱,聊表寸心。既感动又讽刺,把我父母牵挂到的绝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受了苦,吃了亏,还要我接受这样的轻慢和诽谤。有意思的是,我结婚那天成了家的人来依旧是两手空空,据闻人家根本不愿意来,还是其父勒令逼迫起来。根本没有必要,我也压根儿没请,没请任何心不甘情不愿之辈,我何等英雄了得,干脆利落,那天有无数兄弟姊妹为我摇旗呐喊为我真心流泪,我这辈子永远与他们为伍,不愿意在冰冷的,认识不到自己错误的,一生只会“责己宽责人严”的虚与委蛇中终老此生。
如果一个人谈困境,尤其是困境并非你造成,反而因为他的困境造成了你的困境,但他一点没有想过先解决你的困境,甚至在有能力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把你的困境解除……你还在期待什么?在一起做任何事情一定是“与虎谋皮”,毋庸置疑。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一生都没有把“远近亲疏”理清楚,经历了人生中那么多至暗至冷的时刻,还不明白先要把一家扶起来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东山再起。说起某些“叔老丈人”那么牛逼哄哄,为什么一两次失败人家就不借钱了,为什么自己亲兄弟无数次都还相信,搭上身家性命,搭上全家老小甚至抵押房屋都要帮忙都要跟着干……这就是远近亲疏的区别。把别人近乎施舍的感情,本来也是以盈利为最高准则的帮助,说得天花乱坠,感恩戴德,却唯独只字不提手足的掏心掏肺……
我愤怒,我伤感,但好在我清醒!
如果一定要破除“五毒”才能成佛,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认识到我可能终其一生也难以涅槃,因为当我意识到我还爱着我批判的这些人,我就注定断不了那莽莽的红尘,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在意除我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无聊感受了,我只想让自己更安稳更轻松,就像刘叔叔对我做出与二爸截然相反的评价那样:浩,这个世界没有比你更胸襟开阔的人了!